第十七章 死者故乡惊人的发现

“我不得不去趟C市。”亦水岑对南宫说,“陈若梅的事情必须得详细地调查,她应该是事件的核心。”

“也好,”南宫说,“我也会加紧相关调查。希望你这一趟不至于太失望。”

C市是个安静的小城市,没有机场。亦水岑买了张火车票。他很少坐火车,现在忽然发现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一公里一公里,蜿蜒地接近终点。为了消磨时间,他包里放了两本书,《被狗咬伤的猫》和《今夜无风》。买了这两本书后,他断断续续地看过一点,但一直没有太认真地阅读。

到目的地了。他按照地址找到了陈若梅的家。他希望这家人没有搬走。

那是一栋老式的单元楼,有着上世纪南方小城安详的味道,他敲响了陈若梅家的门。

一位头发花白的妇女开了门。

“你好,这里是陈若梅的家吗?”

女人打量着亦水岑:“你是谁?”

“我是当年陈若梅遇害一案的警探。我叫亦水岑。”

“你来做什么?”

“由于案情需要,我想做一些了解。”

女人冷笑了一声:“有意思,案子已经过去六年了,还来作什么调查?”

“是的……但最近出现了一些疑问……确切地说,一些新出现的情况和六年前发生的事有关。”

“什么情况?”

“这是警方的机密。”亦水岑向屋内看了看,“我能进去吗?”

女人不耐烦地转过身,“进来吧。”

屋内简陋不堪。陈旧的家具,粗糙的地板,显示着这家人极为拮据的生活。一个男人从厨房走出来,当女人说明亦水岑的来意后,男人一言不发地又回到厨房去了。正对客厅的一间卧室里,一个中年男人躺在床上。亦水岑不禁心生疑惑。

女人倒了一杯白开水给亦水岑:“对不起,家里没茶叶了。”

“没关系。”亦水岑细心地观察她的脸色,他本来担心自己的来访会勾起这家人的伤心往事,但奇怪的是,这个女人好像并不伤心。

“陈若梅是你的女儿吧?”

“对,曾经是。”

“曾经是?”

“她活着的时候是。现在人已经死了,总不能说一个死人是我的女儿吧?”

亦水岑疑惑地看着她,太奇怪了,天下哪有这样的母亲?

“刚才你看到的是她爸爸,至于卧室里躺着的那个,”女人用手指了指,“是她的哥哥,我们的儿子。”

“哦……”

“你一定很奇怪吧,为什么我们儿子看起来那么老。我不到二十岁就生了这个儿子,可是他天生多病,只能卧床不起,面容自然显得很苍老了。”

女人微微一笑:“现在说说陈若梅吧,你要问什么?”

“六年前的案子办得很简单,因为凶手很清楚。后来他在狱中自杀了,事情就这样了结,所以我们并没过多地去了解什么。可是现在出现的某些情况,让我们有必要再了解一下陈若梅。”

“你想知道她是怎样一个人?”

“是的。”

“这很简单。她很好学,有时候也显得很聪明,但是多数时候是很固执的,我们让她挣钱补贴家用,她却执意要读研究生——研究一些谁也听不懂的道理。她从来也不在乎家里的情况,就是这样。”

原来如此,亦水岑心想,难怪这女人对女儿毫无感情,看来她们的矛盾是很突出的。

“大学期间她没有回过家吗?”

“回来过一两次。我也记不太清了。”

“她有没有对你们讲起什么事?”

“没有。我们几乎无话可说。”

“好的,女士。我注意到你和你女儿之间存在较深的隔阂,可是当她遇害之后呢,你们的生活也一切如常吗?”

女人呆呆地出神了片刻:“反正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亦水岑很失望,看来陈若梅是个和家庭隔绝的人,别指望能从她父母这里问出点什么了。

亦水岑只好告辞,郁郁地走下楼去。本来他还希望在女孩家乡发现一些不为人知的事,因为故人将陈若梅的案子翻出来,可能大有深意。现在看来,他就要无功而返了,如果死者的家人都不能提供什么信息,其他人又能提供什么?

他唯一可以肯定一点:陈若梅真的是个相当特别的人。

亦水岑刚走出楼道口,就听到有人喊:“亦警官!”他抬起头,陈若梅的母亲站在阳台上,招手示意他上去。

他飞奔回去。女人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对他说:“我儿子听说警察来查他妹妹的事,非要见你不可。”

“是吗?”亦水岑眼中闪出了光亮。

他跟着女人走进那间卧室。床上的男子试着支起身来,女人上去将他扶起靠在床头,这人示意母亲离开房间。

他看着亦水岑,半天才发出虚弱的声音:“警官先生,你是……你是为我妹妹而来的?”

“是的。”

“那案子有疑点?”

“疑点谈不上,请原谅我不能告诉你我们遇上了什么事,但如果你能告诉我……”

“我妹妹是个好人。”他说,“我父母可能不喜欢她,但她是个好人。说实话,一开始我也不喜欢她,我认为她为了自己生活得快乐,完全不顾我的死活,我很自私是不是?为什么非要让自己毁掉别人的生活呢。后来我知道在外谋生有多么不易。我妹妹有一次回家时曾与我畅谈,改变了我对她的看法。”

“依你看来,她是个怎样的人?”

“警官,你问得很奇怪,她是个应该得到幸福的普通女孩,可是她却早早离开人世,更不幸的是,好像根本没有人怀念她……”男子陷入了哀伤的深思。

亦水岑清了清喉咙:“你让你母亲叫我回来,应该是有话想对我说。”

“是的,警官。”他回过神来,“我是想告诉你有一次我妹妹回家的情形,希望对你有所帮助。我想那大概是她读研究生的第二年,有一次她回家来,还是没怎么和爸妈说话,却坐在床边和我聊了一整天。”

“不妨说来听听。”

“她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我想那和她的学科有关。奇怪的是,那些话让我听来觉得解脱。我记得她说,人生之于世界是没意义的,你出生之前和死去之后的茫茫岁月,都是你无法把握的,人活着只是一个自然的意外,只是对自然界的一种感受而已,没有必要在乎自己的一生都经历了什么,因为最终尘归尘,土归土……”

“听上去消极避世。”

“但对我起到了效果。我感觉自己不再充满愤怒和恐惧。”

“她还说了什么?”

“说了很多。她为了让我理解她的某种思维,还给我讲解了人类学的原理,我从来没有听过那么奇特有趣的事情,我仿佛从她的声音中看见了整个人类历史,那种感觉很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