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马克(第2/4页)

“你想让我看什么?”我说。

她皱了皱眉,好像因为我假装很想到上面来而感到失望。

那只灰色的猫一直用它那双黄色的眼睛向上看着我们,抖动着尾巴,因为我们的出现而表示恼怒。现在它转过去了,扭着屁股悄悄地朝那群鸟走去。

“快看那个。”她说。

“看什么?”

“那个讨厌的东西。”

“什么东西?”

“那只猫,爸爸。我讨厌猫,”她说着,声音中透着一些冷漠又刺耳的东西,“它们让我窒息。”

我感觉心里一紧。“你是谁?”我问,“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她只是耸耸肩作为回应。

“你对她做了什么?”

这时,她转过来。“对谁?”

“对我的女儿。对佐伊。在她小的时候。”

“她长大了。”她那双绿色的眼睛死死盯住我的双眼,我很害怕她会靠过来亲我、咬我,就像在蜡像馆那样。现在,我的大腿在屋檐上感到很烫,于是我支撑着站起身。这时,对面的屋顶上出现了打斗声和吵闹的噗噗声。那只猫跳到了一群鸽子中,它们很惊慌,零散地飞到了空中,直奔我们而来。我下意识地抬起胳膊保护自己的头和脸,我发誓我感觉到那群鸟盘旋着,找到了方向,然后成群地飞走了,它们的翅膀和爪子都刮到了我。

当我平静下来后,我看到那个女孩在屋顶的边缘,正在把腿翻到外面去。我迅速朝她走去,只见她坐下来,抬起双手收拢面前的发丝,扭转发束,在脑后松松地绾了一个结。

“快停下!”我说。“小心!”

她转向我。“为什么,爸爸?”

“因为我……”

“我一直都在。”她向前倾倒,从边缘翻了下去。

当然,等我跑过去向下看时,人行道上并没有人。

直到回到办公室时,我还在发抖。幸好林迪那屋的门是关着的,我才躲过她好心的询问。虽然现在是我答疑的时间,可我还是锁上了办公室的门,坐在办公桌旁。这只是我的想象,我告诉自己,但思绪却离奇地无法被大脑掌控。刚刚发生的事至少有一部分是真实的,但我没法说出从何时何地起现实变成了想象。我试着去直接回忆事件的顺序,但总有一些无法记起的空白片段。

我自己无法解释清楚,于是拿起电话打给了卡拉。通话的最后,我告诉她在蜡像馆看到了佐伊,还有她怎样莫名其妙地跟着我来到了这里。

“这很正常,马克,亲爱的。你思绪那么丰富,它能帮你走出创伤,走进一个没有发生过糟糕的事情的世界,一个佐伊还活着的世界。当然,那个想法还伴随着些许的罪恶感——你一直在责备自己,虽然老天知道,我们也告诉过你那并不是你的错。我们,你的朋友们,会一直向你重复这一点,直到那件事真正结束。”

“可这并不仅仅是我的想象,卡拉。我之前从没有经历过类似的事。我不是那种沉迷于生动幻想中的人。”

卡拉没有说话,从她的沉默中我感觉到她在对某些话做着判断。我需要证明——告诉她,同时也是告诉自己——这不是我捏造出来的。接着,我记起来了:我把手塞进裤兜里,好的,它就在那儿。我掏出那个收集起来的金黄色发结。那真是一大束,远远不止我从衣服上刷掉的那些,它依然存在——这是某些事情发生过的证据,证明和一个长发女孩在风中谈话的情景并非我的凭空想象。

“不管怎样,现在是时候给玛丽斯打电话了。”

“玛丽斯?”

“我和你说过一百次了,马克。我的荷兰朋友,那个巫师。她现在称自己为‘加油坦比’。”

现在我想起来了。自从入室抢劫后,卡拉就一直扬言要找人到我家来净化房屋,驱除恶灵。我以为她说的只是普通的大喊大叫的招魂人,但玛丽斯是荷兰的巫医。“她会怎么做?用鸡骨头和枫糖浆华夫饼驱走我们的创伤?”

“你应该少一些成见。”她的语气很冷漠,我玩世不恭的话语似乎冒犯了她。“你的问题就在这儿。这个国家有百分之八十的人用巫师来解决各种问题。你不必表现得如此高高在上。这是一种正当的治疗方法,可以帮助你净化你的房子,净化你。”

她这种肆意的攻击也激怒了我。“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非洲传统医疗的拥护者了?据最新消息说高脂低碳能救你的命,让你变成更好的你。”

“滚吧,马克。我是在想办法帮助你。你的身体里有邪恶的东西——真正的邪恶的东西,我知道——但你不想解脱吗?自从遭到袭击后,你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更糟糕,你的家人也是。你难道不想试着用一切可能的方法来缓解吗?”

“天哪,卡拉。我们不需要什么净化。我需要睡眠。”

“你从来不寻求帮助。那是你的另一个毛病,既然我们谈到了这件事。”她大笑着。“但是当我们需要帮助时,有很多人、很多机构可以随时帮助我们。人类是一个巨大的家庭。这是件好事,马克。你能让自己相信吗?”

我什么也没说。

“随便吧,不管你怎么想,非洲的疗法不是戏法,不是巫术。它是一种哲学,就像其他宗教或者非宗教的哲学一样有效;和它们一样,是一种治疗体系,在我们身处困境时为我们提供解决方法。没人相信有真正的鬼魂,但就像你的牧师,你的心理医生,你的欧洲非宗教无神论哲学家一样,巫师能帮助你找出原因,读懂你的梦境,为你提供生活建议,帮你驱赶心中的鬼魂。”

她的论述很有说服力,只是因为她把一切都说成是无害的、让人感到宽慰的精神食粮。“你怎么突然变成专家了?”

“不久前的一个晚上我看了一部纪录片。”

我嗤笑。“就算我同意,我们也请不起。”我的口头禅。“我刚刚为了支付扬要安装的该死的警报系统刷爆了信用卡。无论如何,斯蒂芬不会同意让人到我们家里做这种事的。”

“别担心。我来劝她。我很会说服人,你知道的。尤其是涉及怎样对你才是最好的时候,我的朋友。”

当晚回家时,我发现卡拉在我的客厅,喝着在开普敦大学送别会上杰夫送我的美蕾红酒,看着我的电视。

她上下打量着我,仿佛我才是闯入的不速之客。“你对自己做了什么?”她说。

“斯蒂芬在哪儿?”

她看着我手里握着的东西。“你为什么不把它放下来,清理一下自己。”

我穿过厨房,打开电水壶的开关,把包裹放进储藏室的箱子里,然后来到浴室,清洗了双手和胳膊。在我们的卧室里,我把衬衫扔进篮子,换上了一件干净的T恤,然后想去客厅卡拉那里。可我刚迈进走廊,就看到斯蒂芬小心翼翼地倒退出海登的房间。她转身看见我时吓了一跳。那一刻,她毫无准备,面色苍白,双目圆睁,紧接着她回过神来,皱了皱眉,唤着我一起来到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