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马克(第2/3页)

“我的手机?”我都不知道它在哪儿。肯定是音量调得太低,我不知道。

卡拉迅速走到客厅,拉开了窗帘,开了窗,重重地拍打着窗帘,好像这样能赶走屋里的臭气。我慢慢走近,闻到了从外面飘进来的清新的晚间空气,我意识到她说得对——我真想冲个澡。

“好啊。”我说,从我的卧室里抓了一条干净的牛仔裤和一件T恤衫,径直走到了浴室。

水流的确让我的精神振奋起来。我感觉从身上洗掉的不仅仅是发黏的汗水。我一直像疯了一样。我在剪海登的头发时,真的不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什么,斯蒂芬会有那样的反应也是合情合理。如果她一直试图和我取得联系,说明她是愿意去解决问题的。我能停止这些愚蠢的行为,重新做她的丈夫和海登的父亲。

一阵短促的敲门声后,卡拉弯腰躲闪着进了浴室,捡起我的脏衣服,随即又迅速地离开了。

奇怪的是,我真的记不起几天前是什么在如此催促着我。四处去捡死去的动物,在城里漫无目的地追赶鬼魂。也许这个悠长黑暗的灵魂之夜正是我所需要的,它让我再次看清了一些事情,驱散了我的恐惧。

我将自己浑身上下涂满了香皂,用力搓着,直到皮肤刺痛发红,直到自己焕然一新。我擦干身体,穿上了干净的衣服,发现卡拉在用抹布彻底地擦着橱柜,一排排干净的盘子摆在沥水架上,洗衣机正运转着。

“绝不是因为周末才这么乱。”卡拉评论道,没有转过来看我。她穿着牛仔裤和一件休闲真丝衬衫,外面套着一件连帽夹克——很明显,她来得很匆忙,但我还是禁不住去想,她看起来很美。“她没有好好照顾你。”

我用舌头发出啧啧声。“我不需要被人照顾,那不是她的工作。”

卡拉耸耸肩,好像我的话不能说明什么。“我并非存心挑拨,但你整天在外工作,而她待在家里,在做什么?脏衣服堆成了山,碗筷也没洗。”

“天哪,卡拉,你有点太守旧了。”

“别傻了,亲爱的。你知道这无关性别角色,是分工的问题。如果她整天在外工作,你待在家里,我知道你会让碗筷保持干净的。”

我想我会的,但我说道:“她一直忙着照顾海登。照顾小孩是一件很消耗精力的事,特别是两岁的孩子。你得一直跟在他们身后,让他们远离危险……”

我住了口,空气似乎凝固起来。我不想讨论这件事,但卡拉却没有置之不理。她终于转过来面向我,面色通红。“是啊,我很清楚自己没有权利去讨论母亲的话题,但就我所看到的来说,整日全职在家照顾一个两岁的小孩是有很多休息时间的。”她把抹布一把扔进水池,吓了她自己一跳,我想,因为随后她镇定下来,从烘干机里拿出一只平底玻璃杯,又伸手去拿窗边的一瓶红酒。

我知道脆弱会让她痛苦,于是走过去,自己也拿了个玻璃杯,说:“给我也倒一些。”

她从操作台下面拽出一把椅子,叹了口气,坐在上面。“我知道这不关我的事。但你是我的朋友,我不喜欢她这样伤害你。”

我和她一起坐在桌子旁,有人在身边让我感到很是欣慰。我不能告诉卡拉是我对海登的所作所为促使斯蒂芬带着她离开的。“她没有。我亏欠她很多。你知道海登小的时候很不容易,她有疝气,真的很不舒服,几乎睡不着觉,我也没有帮斯蒂芬去照顾她。”

“她让你照顾了吗?”她没好气地说。“不,等等,让我来回答。她没有。我知道她对海登的感情,太霸道,你当然没法介入。”

“不是这样的。我很有负罪感是因为——”

“你需要做的,”她打断了我,“就是不要再有负罪感,开始维护你在家里的地位。海登是你的女儿,你不能继续像一个不受欢迎的房客一样住在这里,这是你自己的房子。看在上帝的分儿上,你是家里唯一挣工资的人,你是这个家庭中的男人。要表现出这样的姿态。”

我可以做出被冒犯、被启发或者愤怒的姿态,但我只是很尴尬。我呷了口酒,扶着额头。“像个男人一样。天哪,真是个忧伤的话题。”

卡拉停了好久,直到气氛有所缓和。“如我所说,这不关我的事。”

“那些男人闯进房子的时候,我没有任何行动,就坐在那里,看着他们把斯蒂芬从我眼前带走。我甚至都没去看我身边的那个家伙,只是在他们搜刮东西的时候盯着自己的双脚。如果我有枪,我真的会向他们开枪吗?”

“马克。”卡拉开始后悔说出了她的想法,试图将我引向别的话题。但之后,她便意识到我的语气是在思考,不是在生气或辩解。我真的只是在说出内心的疑惑,向自己的老朋友说着一些不能和别人分享的事。

“我想我不会,”我继续说。现在,我看着卡拉的双眼。“我唯一的角色,我想,唯一知道该怎么去做的事,就是去哀悼。”

卡拉把手放在了我的手上。

“我很想海登。”我说。

“她们很快就会回来的,”她说,“然后你们就能重新开始了。”

我知道已经没有机会重新开始了,所以我什么都没说。

我们走到沙发边,卡拉把电视调到一个温馨的美食频道,一位优雅的女士在她梦寐以求的房子里脆弱又充满诱惑地微笑着,眼神很悲伤,之后是两位饱经沧桑、圆滑世故的老男人开着车在意大利到处转。不知何时,卡拉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我任由她这样做,闻着她发丝间洗发水的清香和咸咸的青草香。我的手搭在她的髋部,只是想寻求安慰。我感到一切都会好起来。这并不是生与死的问题——所有的困难都终将被克服。

她的手放在我的胸前,伸到了衬衫下面,因为屋子里开始变凉,她的一只脚抬了起来,依偎在我的小腿肚下。她的双唇贴上了我的双唇,我的手指在她的背部滑动。我用后背支撑着,卡拉趴在我身上,她的头发垂在我的脸上,就在这时,我看见了她,佐伊,站在客厅的角落里,看着一切。

一束斜光从走廊射进了她所站的角落,扫过她的脸,于是我能看到她的下巴和嘴,还有一半黄色的头发,她用一只手指缓慢地绞着其中一缕。她身上的牛仔裤和T恤衫该洗一洗了,我还注意到空气中有一股腐臭味。我正准备对她说些什么,但她笑着,用舌头滑过嘴唇,还在绞着,用手指绞着她的头发。

卡拉撑起身子。“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

但此时,女孩笑起来的嘴咧得特别开,她的嘴唇不自然地撑到牙齿上方,我能看到已经腐蚀变黑的牙齿。那味道像一个固体一样向我扑来,我向后拖着身体到沙发上,但卡拉的重量将我困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