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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蒙蒂听到我的计划,没做出任何表示,这让我感觉很沮丧。他看着两个楼层巡视员在人群中开出一条通道,好让“熊猫”一行能清清净净地乘电梯。他脸上带着笑容,和其他有幸一睹皇室成员尊容的普通人一样。

“她要下楼,”他得意洋洋地说,“我敢拿一镑跟你赌一便士,她肯定要去买那些人造的珠宝首饰。别以为从海湾国家来的人看不上人造的假货,他们可喜欢得不得了呢!他们觉得买这些东西划算得很。来吧,儿子。这真有意思。咱们也去瞧一瞧。”

现在我宁愿这么想:尽管当时我听到蒙蒂这么说有点莫名其妙,也还是能看出他的谍报技巧很高超。“熊猫”的异国随从们大都穿着阿拉伯式的服装,这让其他顾客觉得非常好奇。蒙蒂只不过是个顾客而已,看热闹看得正开心。没错,又给他说着了,他们的目的地确实是人造珠宝部,而“猴子”也料到了。我们从电梯出来的时候,他急忙窜到人群前头,在亮闪闪的陈列品旁边找了个有利的位置,左侧的肩膀挨近墙边,这恰恰是右撇子枪手斜向拔枪时必须采取的姿势。

然而,蒙蒂根本没找个有利的战略位置以备还击,而是跟在“猴子”后面晃悠。他站到了“猴子”的身旁,接着招手让我也站到他旁边。这样一来我别无选择,只能让蒙蒂——而不是“猴子”——处在我们三个人的中间位置。

“儿子,我总爱来骑士桥就是因为这个,”蒙蒂解释说,声音大得连半个楼层的人都能听见,“你根本想不到在这地方会碰到什么人。你记得吧,上回我带你妈来的时候——那天我们先去了哈罗兹24的美食广场。我心想:‘嗨,我认识你啊,你是雷克斯·哈里森25嘛!’当时我伸出手就能碰到他,可我没那么干。这儿可是全世界的交叉路口,骑士桥这地方。你同不同意,先生?”蒙蒂冲着“猴子”举帽致意,那家伙没精打采地冲他笑了笑。“我在想,这帮人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看样子像是阿拉伯人,他们随时都能拿出所罗门王的财富。我敢说,他们连税都不交。皇室成员肯定不交税,嗯,用不着交。全世界没有哪一个皇室会自己给自己交税,没那个道理。看到那边的大块头警察了么,儿子?他准是特别分部26的,瞧他那绷着个脸的蠢样就知道了。”

与此同时,“熊猫”一行人分散到打着灯光的一个个玻璃柜台前,“熊猫”带着掩饰不住的焦躁情绪,让店员把托盘拿出来给她看。很快,就像在女士内衣部时一样,她拣起一件东西,举到灯光下翻来覆去地仔细审视,然后放下来,再拿起另外一件。就在她一件接着一件鉴赏了又放弃掉的时候,我又一次看到她焦急的目光瞥向我们这边,先瞅了瞅“猴子”,然后又瞅着我,仿佛觉得只有我才能保护她。

我瞟了一眼蒙蒂,想确信自己的判断没错,可他仍然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

“刚才在女士内衣部里就是这样的。”我悄声说,忘记了蒙蒂告诉过我要正常说话。

但蒙蒂还在用大嗓门继续长篇大论。“可是从里面看,儿子——我一直这么说——从里面看啊,皇室也好,老百姓也好,他们和我们其实是一样的,完全一样。生下来的时候都光着身子,最后也都得到坟墓里去。健康才是财富;多交朋友比多挣钱管用,我觉得。我们全都有同样的欲望,都有许多小毛病,也都有顽皮淘气的时候。”他这么说个没完,仿佛是故意反衬我极度警觉的样子。

“熊猫”又让店员拿出了好几个托盘。柜台上摆满了各式各样华丽的人造宝石头饰、手镯和戒指。她挑了一套人造红宝石做的三串式项链,举到脖子前面比着,然后拿起一面手持的小镜子欣赏起自己的形象来。

是我在想象吗?不是的!她在用那面镜子观察“猴子”和我们俩!先是一只黑色的眼睛,接着另一只眼睛也盯住了我们;然后两只眼睛都看了过来,这是在警告我们,在乞求我们。这之后她又把镜子放下,转过身背对着我们,仿佛有点生气似的贴着玻璃柜台的边缘一掠而过,那儿还有刚拿出来的托盘在等着她。

就在此刻,“猴子”向前迈了一步,我看见他抬起一只手伸向大衣的领口。我顾不上谨慎小心了,也跟着上前一步,右胳膊往后一收,弯起右手的五指,掌心与地面平行,这是沙拉特教过的标准姿势。我决定照着他的心窝来一记肘锤,紧接着用手刀斩向他的上嘴唇,就在鼻软骨和上颌相连的位置。那个地方是许多复杂神经的汇集点,照准了猛击一下能让他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猴子”张开嘴,吸了口气。我估计他会大叫“真主”,或是喊出某个宗教激进主义派别的口号——不过现在想来,我觉得当时我们对奉行宗教激进主义的阿拉伯人并不了解,也不在乎他们——我当即决定自己也得大喊一声,这不仅是为了迷惑他,也是因为深吸一口气能让更多的氧气进入我的血流,增加打击的力量。我都已经在吸气了,却突然感觉到蒙蒂的手像铁箍一样牢牢抓住我的手腕。他的力气大得出奇,攥得我根本动弹不得,随即把我拖回到他的身边。

“可别这样,儿子,这位先生排在你前面,”他平平淡淡地说道,“他有件秘密的小事情要处理,对不对,先生?”

还真是这样。蒙蒂一直紧抓着我不放,直到我看清事情的本来面目。“猴子”开口说话了。不是冲着“熊猫”,也不是冲着她的随从,而是冲着那两个身穿条纹西裤的楼层管理员。他们俩侧过头来听他说话,起初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随即变得惊讶而又关切,同时视线也转向了“熊猫”。

“哎呀,先生们,王妃殿下希望她购物的时候不要太正式,”他说道,“我们这么说吧,包装、开发票之类的麻烦事可以免了。她已经到了一定的人生阶段。三四年前的她最擅长讨价还价了。没错。不管她想买什么东西,都能拿到最划算的折扣。不过今天,到了她人生的这个阶段,买起东西来她说了算——她要亲自把想买的东西拿在手里。哦,或许我应该说是拿在袖子里?因此我奉亲王殿下之命,要以非常优厚的价格买下王妃殿下‘非正式’挑出的所有商品,但有一点务必要非常明确,先生们:此事决不允许有一点风声传进公众的耳朵里,不管是文字上还是口头上,你们明白了吧?”

接着他从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天哪,那不是能要人命的瓦尔特自动手枪,不是赫克勒-科赫27轻型冲锋枪,甚至不是我们钟爱的勃朗宁九毫米手枪,而是一只压花的摩洛哥真皮钱包,里面装满了他主子的各种面值的钞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