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深夜的迷走(第4/9页)

——《冥想诗人的家》。

我定睛一看,发现深棕色的封皮上印着这样的书名。我不禁“啊’了一声。那——那本书就是在昨晚的“宴会”上。征顺提及的……

——你看宫垣叶太郎的作品吗?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绕到对面桌子边,将脸凑过去,确认一下书名。

没错。是《冥想诗人的家》。这是宫垣叶太郎的长篇处女作,发表于1948年,战后侦探小说的复兴期,曾引起人们的关注。据说他当时很年轻,才21岁。

当时出版的许多侦探小说的封皮都是廉价的粗糙西洋纸。虽然我是第一次看见这本小说,但看看装订,就明白了——我有作者签名的《冥想诗人的家》。如果你有兴趣,我给你看看。

我拿起书。

作为喜欢侦探小说的无名小辈,我当然想看看宫垣叶太郎的签名。我曾经读过他的几部作品,感觉他的作品乍看上去是侦探小说的体裁,但怎么说呢?里面反映出作者的一种想法——试图超越所有的时代和流行,给人留下独特而难以忘怀的印象。他的文风未必被世间广泛接受,但正因为如此,在他的作品中,总有一些东西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和时代的变化而退色、风化。我非常喜欢他的作品。

我带着一丝紧张,翻开封面——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作者龙飞凤舞的签名,在同一页的右上角,写着赠言……惠存……

“……嗯?!”

我不禁眨眨眼睛,再次看看“惠存”前面的人名。就在那时——

“中也君。”

图书室与沙龙室之间的房门被猛地推开,与此同时,一个人叫着我的名字。

“中也……”

“玄儿。”

“哎呀,你在这里。”

玄儿冲进屋里,跑到我身边。我合上书,放回原处,在混乱的脑子里,思考着刚才看到的那个名字(啊,那究竟是怎么……)。

“玄儿,怎么了?”

玄儿气喘吁吁,似乎来告知什么紧急情况。

“怎么了?发生什么……”

“过会儿再解释,你能跟我来一趟吗?”

“可以,但是——”

“我一个人无能为力,需要你和野口医生的帮助。”

“到底怎么了?”

“画室!望和姨妈她……”玄儿转身朝外走去,“情况有点不对,弄不好又出麻烦事了。”

3

当时是下午7点l0分。

在沙龙室,与野口医生会合后,我们两人跟在玄儿后面。玄儿冲出沙龙室,跑向主走廊的左边——西面方向。望和的画室的确在尽头右侧——与西端边廊交汇的地方。白天,美鸟和美鱼曾说过,我记得很清楚。

到底“情况怎么不对了”?到底是什么“麻烦事”?

跑在昏暗的走廊上,我感觉躁动不已,有点头晕目眩。

等我们跑到画室前,玄儿还没说话,我就注意到了那里的异常。

在主走廊和边廊交汇的墙边,本来放着一个青铜像——就是一个半裸的女性身上缠着几条蛇,一人高的青铜像。现在那尊青铜像横倒在黑地毯上,其上半部分正好堵住了画室的门。

“刚才我从二楼下来的时候,发现了这个情况。”玄儿向我们说明着,“正如你们看到的,这扇门只能朝外打开,在这种情况下,门就开不了。我朝里面喊了几声,但是——”玄儿将目光从脚下的青铜像移至黑门,“不管我怎么叫,里面都没有回应。”

“望和夫人在里面?”

听到我的问话,玄儿暧昧地摇摇头:“我无法肯定。她除了到处寻找阿清外,就多待在画室里。这是肯定的。”

“这个青铜像好重。”

“我想独自抬起来,但它纹丝不动。所以我就到处找人帮忙,正好找到你和野口医生。”

“原来如此。”

“是谁把青铜像弄倒的?”野口医生站在我身边,看着倒在地上的青铜像,“这玩意不会自己倒下来:前天地震的时候,它也没有倒下来。”

“是呀。只能认为是有人故意把它推倒的。这青铜像是偶然堵在门口,还是有人故意这么干的呢?”

“说不定——”野口医生环视周围后,说起来。一阵酒气掠过鼻子,我不禁皱皱眉头,“或许是伊佐夫干的。”

“伊佐夫?”玄儿觉得纳闷,“他为什么要那样?”

“刚才——中也君待在图书室里的时候,伊佐夫到沙龙室露了一个脸。”野口医生回答,“他又喝醉了,他好像钻到地下的葡萄酒窖,独自灌了不少……虽然话很多,实际上已经酩酊大醉了。他一只手拿着葡萄酒瓶,独自在那里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过了一会儿,又出去了——你在图书室里,没有听见吗?中也君。”

我摇摇头。当时我正全身心地记录疑点,可能没注意到。

玄儿耸耸肩:“然后呢?”

野口医生继续说下去:“当时伊佐失说过这么一些话——教育了迷途的羔羊;教训了讨厌的蛇女。”

“蛇女……”

玄儿摸摸尖下巴,再次将目光集中到脚下的青铜像上。

“是吧——好了,是不是伊佐夫干的,暂且不提,我们先想办法把这个抬起来。”说着,玄儿自己蹲在青铜像旁边,“帮个忙。野口先生,还有中也君。”

玄儿和我将手伸到铜像的头部和肩膀下,野口医生则将手伸到铜像的腰部下,同时施力。虽说三个人,但也不是轻而易举,中途,我们还喊着号子,齐心协力,总算让它回到原来的位置。铜像的侧面有一大块伤。那铜像相当重,倒地时的冲击力也非同小可。如果仔细检查,可能还会找到其他伤痕。

“哎呀,发生什么事了?”

就在那时,走廊斜对面的门打开了,一个人走出来,是浦登征顺。对面的房间是他的书房,这也是白天美鸟和美鱼告诉我的。

“又出了什么事?”

看见我们三个人聚在这里,谁都会觉得非同寻常。征顺合好茶色的外套,纳闷地眯缝起眼睛。

“这个青铜像倒在门口了。”玄儿说,“刚才,我们三个人才把它抬起来。”

“是吗?但怎么会倒下来呢?”

“姨父,您一直待在书房里?”

“时间挺长,但也不是一直……”说着,征顺瞥了一下手表,“都这个时间了?!——我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我大概是一个半小时前进书房的。”

“一个半小时……5点50分左右?当时这个青铜像没有倒?”

“如果倒了,我不可能没注意到。当时,我和望和在一起。”

“望和姨妈也在?”玄儿的声音高了一些,“怎么回事?”

“我和她在东馆碰巧遇上,她还是那样,好像在找阿清。我安慰了几句,把她带到这里。她就进去了。”说着,征顺冲着刚才被青铜像堵住的黑门扬扬下巴,“她就进画室作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