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非常毒杀(第2/3页)

狄康眉头一皱,“咦”了一声。毒杀案不算什么高智商的犯罪,但绝对算得上是最富有逻辑推理的案子。因为毒杀的推理,通常会从何时下毒入手,因此,任何最终接触到死者的人,都有可能具有下毒的嫌疑。下毒具有隐蔽性,几乎不留下任何凶手的痕迹,没有指纹,没有凶器,几乎没有线索。从这点上来说,投毒与不可能犯罪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

毒物是如何进入秋萍体内,自杀?他杀?意外?何晓筝的大脑在飞快地转着。她渴望能从死者身上找到证据。

何晓筝拿了面罩递给狄康,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现场没找到任何投毒器皿,以及残留的毒液。在没弄清楚是什么毒时,最好是戴上防毒面具。还有,秋萍先死,犰狳后死,说明毒有扩散性,已经殃及到犰狳这样无辜的生命。如果我们不尽快查清楚是什么毒,死亡有可能继续发生。”

如果死亡继续发生,狄康简直就要疯掉。他又抓起了电话,打给阿訇,对着他大吼一声:“就是爬也要爬过来。”然后,他对着解剖台砸了一拳头,把那犰狳震得好像马上就要活过来了。

【3】

一个人,一旦被证实死亡,就要对死亡原因有一个明确的说法。对于一个法医来说,解剖尸体检验,才是死亡分析的重头戏。而今,何晓筝要面对的,却是死者家属不同意解剖的尸体。

确定死者的死亡原因,是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来不得半点失误,必须百分百的准确。对于刑警们来说,法医对死者死亡的原因进行分析的结果,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他们对案件性质的定性。

一个错误的死因分析,毫无疑问会导致对整个案件错误的侦查导向。在涉及命案的刑事侦查中,一种死亡方式有可能会被另一种死亡方式所掩盖或替代。

从犰狳的死亡分析推测,秋萍的死因,很明显就是中毒。但死因分析也包括死亡方式的判断,也就是说,这个死因是如何造成的?

如果毒是秋萍无意或者不慎而误中,那么她的死亡方式就是意外伤害;如果毒是由欲加害人涉及所致,秋萍的死亡方式就是他杀;如果秋萍想终结自己的生命,故意吞噬或者注射毒药,死亡方式就是自杀。对于法医来说,判定致死方式,比确定死亡原因要复杂得多。是他杀,还是自杀,还是意外事故,还是……

世间万物,原本就是复杂多变,何况这其中还夹杂着罪犯有意的混淆,以及生事者无心的搅和。何晓筝稍微掀开了点秋萍的衣服,发现秋萍从颈部开始,两个膝盖到脚踝,都有被勒过的痕迹。

狄康看了一眼,问:“看起来,死者像是被绑架到红丹河的。”

何晓筝摇了摇头,她一边伸手示范,一边解释,如果是凶手绑架,通常会用绳索和布带急速缠绕,导致淤伤呈现在中间,而且会是不规则的环绕式。而秋萍身上的这些淤伤,边缘很整齐,只在皮肤上面留下淤伤,说明死者只是被卡住,而不是绑住。所以不会是带子或者绳索。

这种结论,好像是突然从房顶上掉下来的大砖头,彻底把狄康砸晕了。但他很快又恢复了清醒,他指了指自己的裤腰,说:“不是带子,也不是绳索,那有可能是皮带。有人用皮带把她扣在别处,比如床头或者椅子上。”狄康顺势摆出了一个“大”字,凝眉问何晓筝,“这很像被糟蹋的姿势。”

何晓筝看着狄康,摇摇头说:“死者虽然衣着单薄,但也整齐,没有任何性侵犯迹象,也没有精液遗痕。从淤伤道数和深度看,她只是在挣扎,却没有反抗,身上没有任何擦伤和搏斗的痕迹,也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她在试着挽救自己……”

“有时候,证据不会自己跑出来的。”狄康打断了何晓筝的话,中邪似的盯着死者的鼻孔。

何晓筝也发现了异样,对着狄康会心一笑,很小心地从里面夹出一根红色纤维,继续说:“这是吸入鼻孔的,按我的思路,秋萍生前被人用毛巾捂住嘴巴。一个人若是被人用毛巾捂住,她会感到呼吸困难,就会挣扎,如果镣铐过紧的话,即使是轻微挣扎,也可能会有伤痕。”

“这不符合杀人的流程,先上吊,后铐起来,再捂晕了,然后下毒?”从狄康的语气不难听出,他的神经已紧张到了极点,但他又毫不费力地找到了问题所在,“如果攻击者站着,被攻击者坐着,假设攻击者用毛巾捂住对方呼吸道,对方可以支持多久?”

何晓筝说:“这得看两人的体型和攻击者的力道,一般来说,被攻击者会在半分钟内失去知觉,也可能会立即陷入昏迷,2至4分钟内死亡。”

狄康冷笑:“这种死亡速度,还需要多此一举再去下毒吗?捂死、勒死、毒死,只需一种,就可以致死,为什么要如此仇深似海三管齐下,将一个女人置之死地?”

【4】

何晓筝知道此事牵连重大至极,饭要一口一口吃,仗要一个一个打,死亡方式也要一点一点地推敲,不能错抓,也不能错放。秋萍身上的所有的淤伤,都是无法置人于死地,就连颈部缢沟,也没有大量充血。

可是,何晓筝也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预感终究只是预感。手里拿着刀,却不能碰尸体,无疑是一件折磨人的事。

于是她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犰狳身上。既然不让动尸体,还是接着分析犰狳吧。何晓筝一边分析毒性,一边说:“从动物学的角度上分析,这种现象,就是兽性大发。”

“你生气能到什么程度?”

“气得想杀人,但没行动。因为我大脑很会克制自己的行动,你呢?”

狄康说:“我很少生气,因为生气不是个理性的事情。”何晓筝说:“你是个怪物,没正常人的情绪。”狄康满不在乎,说:“在鬼街口待久了,都这样。”

何晓筝说:“和陪葬品生活在一起,根本不叫人生。”狄康反驳:“你跟死人待一起就叫人生吗?”何晓筝拿着解剖刀,咬牙切齿:“你让我有了解剖你的念头。”

“看,杀人的念头很容易就会产生。我能理解,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心情。人类和动物的区别就是一个是高级的,一个是低级的。低级动物发怒,就是吃了对方。而高级的动物发怒,会把杀人弄成一种残忍的娱乐方式,甚至上升到一种行为艺术的高度。尤其是对自己仇深似海的人,恨不得把所有的致死方式都用上,慢慢地置人于死地。”

何晓筝看完毒性分析后,说:“果然是那种极其阴险的毒液。”

狄康急忙问:“什么毒?”

何晓筝有条不紊地回答:“这种毒液每个人都听说过,而且一碰到它,很多人都会汗毛倒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