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第2/5页)

尸体是索尔·杰特曼发现的,他是位于麦迪逊大道的杰特曼画廊负责人,也是维多·麦兰的专任经纪人,麦兰曾答应他要在星期五下午三点到画廊去,与杰特曼和一位室内设计家讨论麦兰的作品举行新展览会的相关事宜。他到四点尚未现身,杰特曼于是打电话到位于莫特街的画室。没有人接。随后他打到麦兰位于东五十八街的住处。电话是画家的妻子埃玛·麦兰接的。她不知道麦兰人在哪里,不过她说他曾提过要在当天下午三点在画廊与杰特曼碰面。

麦兰的妻子和经纪人对他的缺席都不以为意。那不是他第一次爽约。显然他是个习惯性的撒谎者,对食言毫不在意,经常一、两天不见人影。他在莫特街的画室工作时,屡屡会将电话线拔掉,或是索性就不接电话。他偶尔会在画室过夜。

索尔·杰特曼表示他星期六一整天不断打电话至麦兰的住处及画室想要联络上他,但音讯全无。他也打给麦兰的几个友人。没有人知道那位画家人在何处。最后,到星期天中午,杰特曼开始担心了。他搭出租车到画室,门关着但是没上锁。血迹中已经有蟑螂了。杰特曼立刻吐了出来,然后以画室的电话报警。

两名管区警察开着侦防车首先到达现场。他们向局内回报,显然是一件凶杀案;警察系统开始运作。一个小时内,那栋廉价公寓就以绳索隔开了。位于五楼的画室挤满了辖区的警官、凶杀案的刑警、一位法医、实验室的技术人员、摄影师、州检察官的人,还有埃布尔纳·布恩小队长与他那个凶杀案项目小组的两名探员。

验尸报告上简单扼要的注明维多·麦兰死于“多处刺伤导致出血过多”。换句话说,那个人是失血过多致死;五脏六腑都积血,他就躺在凝固的血泊当中。对凶器的描述是“一把刀,一种单刃武器,大约五或六吋长,一头渐细成为尖点。”胃容物的分析显示,死者在死前曾喝了少量的威士忌,法医估算死亡时间大约在星期五上午十点至下午三点之间。他们拒绝做更精确的推估。

随后展开进一步的侦查。有一组刑警假设的状况是画家被一个窃贼、强盗所杀,于是开始搜寻类似的攻击案件档案,询问左邻右舍及附近的商家,抄下停放在邻近地区车辆的车牌号码,随后并约谈那些车主。在十个街区的洗涤槽、下水道、垃圾箱、垃圾桶所收集的废弃物内仔细搜寻凶刀。所有检举的线索皆加以过滤,警方及法院纪录中最近获释的用刀高手也都全面清查。

另一组人员则假设维多·麦兰将他上锁的门打开,让他认识的人进来,并遭那人刺死,他们开始调查那位画家的私生活及个人交往情形,对他们所能找到的任何一个认识麦兰而且可能想致他于死的人进行约谈。最后,他们锁定七个对象。

警方在将调查对象锁定于这七个人之前,清查过的艺术家、模特儿、画商、艺评家、妓女、酒友以及几位远亲名单长长一串,每一个人对维多·麦兰惨遭横祸似乎都没有感到特别难过,也毫不掩饰他们对此漠不关心。每位接受访谈者对死者的描述,依据各人的教育程度各有不同,从“一个惹人厌、令人不快的人”至“一堆狗屎”都有。

经过将近六星期的缜密侦查,耗费数千工时的辛苦作业后,警方的进展与索尔·杰特曼报案时相去无几。所有状况都清查了三遍。新的刑警参与办案,对所搜集的证据提供新的观点。调查人员回头查麦兰在军中的两年服役时期,甚至没有漏掉他的学生时代,寻找可能的动机。

毫无所获。

一位凶案组的探员总结了他们所有人员的感受:

“去他的,”他疲惫不堪的说。“我们何不干脆说是那个王八蛋戳自己的背部,然后将这个案子抛诸脑后?”

蒙妮卡·狄雷尼每星期四都到当地的医院担任志工。她在离开住处前,拿了一张行事表给狄雷尼组长,清单中详细说明他何时应将吐司放入烤箱、调在什么温度、何时应将马铃薯放入烤箱上层、何时应该将李莎拉牌的巧克力蛋糕由冰箱中拿出来。他面色凝重的检视那张清单,眼镜滑到鼻头。

“我还会把窗户钉好,”他告诉她。

她笑着朝他吐吐舌。

他走进书房,坐在书桌前。他没将门关上。只剩他一个人在屋内,只要有任何不熟悉或无预期的动静,他都要能听得到。

他从抽屉中取出一个厚纸板制的新档案夹。他原本打算在标签上注明:“维多·麦兰凶杀案”。不过他停了下来。或许他应当写:“维多·麦兰谋杀案”。他觉得,凶杀与谋杀不一样。那不止是法律上对一级谋杀的定义:“事先心存恶意……”

狄雷尼设法分析他的感觉,最后决定他在两者之间所看出的区别在于此行为是否为蓄意。战争时士兵难免会杀人,这算不上谋杀。不过刺杀是谋杀而不是凶杀,除非刺客是受雇于人。其间微小的差别就在于不只是蓄意,而且还要有强烈情感。冷酷的强烈情感。

若维多·麦兰是因为与窃贼格斗而遇害,那就是一桩凶杀案。若他是被某位他所认识的人刺死,某位深思熟虑过并事先计划好的人,无论是基于何种理由,都是一桩谋杀案。狄雷尼无奈的摇摇头。他知道,一旦在两者间做出决定,也就代表了他处理这个案子的大方针。他还没正式开始侦查,便已经面对了令局里左右为难的基本问题。最后,他深呼吸,在档案夹上写下:“维多·麦兰谋杀案”,就此尘埃落定。

他将审阅局里纪录时所写下的两页笔记与问题夹在档案夹内,然后将一迭便条纸拉到面前,开始将他打算在私下调查时进行的事项列成列表。他没有依特殊的次序写下这些事项,只是想到了就写。

待他绞尽脑汁将那张清单尽可能完整列出之后,开始将所有事项依序排列。这个过程与这些构想本身同样重要。他挣扎、奋战、乾坤大挪移,试着建构出最合理的顺序。排序完成后,他将这最后的结果放入档案夹内。这让他很高兴。这是“他的”文件。至目前为止,麦兰案都只有别人的文件。他正准备再多做些档案夹,标示“被害人”、“经纪人”、“妻子”、“情妇”等等时,电话响了。

“我是艾德华·X·狄雷尼,”他说。

“组长,我是埃布尔纳·布恩小队长。”

随后一阵静默,两人都在等对方再开口。最后……

“是的,小队长,”狄雷尼说。“索森说你会打过来。我们何时碰个面?”

“全听你的。长官。”

声音听来有点鼻音,不大稳定。不会口齿不清,但确实有情绪亢奋的情况,已压抑住了不过确实有。狄雷尼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邀请他共进晚餐。有烤牛排及烘焙马铃薯,各种美食。不过他又有另一种想法。他和布恩第一次碰面最好是一对一。如此他可以先评估这个人,再将他介绍给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