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第3/5页)

“今晚九点方便吗,小队长?”他问。“到我家?还是你有其他打算?”

“没有,长官。九点可以。我有你的地址。”

“好。那就到时候见了。”

狄雷尼挂上电话,再回头整理那迭官方报告与笔录。他开始将这些文件分门别类放入新档案夹中:“受害人”、“经纪人”、“妻子”、“情妇”……

中午时他吃了一份三明治与一杯牛奶,在二五一辖区的街道遛跶了一会儿,抽了根雪前。他在下午回到住处,继续做归档的工作。这种事情很繁琐,不过大部分的警务工作都是如此。事实上,他在做这种“让事情有秩序”的工作时,会有一股奇特的满足感。

警察的工作不就是如此吗?让一个脱序的世界回复原状并维持秩序。这不只适用于社会,对个人也是如此。甚至对警察本身亦然。因此才会有填不完的表格、不断增加的大量规则;也因此才会有形式主义,以及“等因奉此”之类的荒谬八股。警察绝对不会说他抓到了一个恶棍。他在归档的报告或法院作证时不会这么说。他是拘拿一名嫌犯,或羁押一名作案者。

“警官,你第一次遇到被告是什么时候?”

“我于今年四月二日上午九点十五分接近被告,当时他正要离开位于纽约市曼哈顿行政区雷辛顿大道与九十街交会处的布格酒店。我表明自己的身分,随后依照规定宣告他的法律权利,并将他逮捕,以所指明的罪行指控他。然后我伴随被告至二五一管区分局,他于此遭到监禁。”

在一个疯狂的世界中令人感动的追求精确……

狄雷尼组长就这么埋头归档,试着在维多·麦兰的谋杀案中建立起秩序。

晚餐美味可口,三分熟的带血烤牛肉,狄雷尼就喜欢这种做法。蒙妮卡与女儿们吃尾端的全熟切片;他喜欢从滴着肉汁的中段吃起。他们喝了一瓶加州勃根地葡萄酒。玛莉与希薇雅获准各喝一杯,掺了半杯水。

孩子们上楼做功课。狄雷尼帮蒙妮卡清理餐桌,将残羹剩饭收拾妥当,碗盘放入洗碗机。然后他们端了第二杯咖啡进客厅。他开始跟她谈起麦兰谋杀案。许久以前,当芭芭拉仍在世时,他就理解到向一个愿意洗耳恭听的人描述一桩案件,对他帮助很大。即使聆听者无法提供任何建设性的建议,有时他们所提出的问题——不够专业、率直——也会引出侦查的新方向,或迫使狄雷尼重新检视他自己的想法。

蒙妮卡听得很专心,他提到维多·麦兰的遭遇时,她的眼睛痛苦的瞇了起来。她想起了她的第一任丈夫伯纳·吉尔伯特的遭遇……

“艾德华,”他说完后她说道:“可能是抢匪做的,不是吗?”

“窃贼。”

“窃贼,抢匪……不管是哪一种。”

“有可能,”他承认。“门没锁又要怎么解释?没有破门而入的迹象。”

“或许他只是忘了锁门。”

“也许。不过他曾两度遭窃,而且他很厌恶在绘画时受到干扰。他的妻子及经纪人都说他对这一点非常偏执。他‘一向’都会锁门。”

“像你一样,”她说。

“是的,”他笑了笑。“像我一样。还有,他被刺了很多刀。有人花了许多时间干这事。临时起意的窃贼或许会刺他一刀或两刀,不过或许不会居高临下拿刀不断戳刺。一旦麦兰倒了下来,显然已无力抵抗时,窃贼就会开始搜刮财物。好,或许窃贼杀死麦兰灭口,以免他日后由前科照片中指认出来。不过如果麦兰看到他了,那么两人应当是面对面,伤口应该会在正面。了解吗?我只是依照百分比来推估。麦兰的皮夹被拿走了,没错,不过那可能是想故布疑阵,伪装成杀人劫财。现场有一部昂贵的随身听原封不动,橱柜上有个很明显的位置也摆着一盒猛哥。”

“猛哥是什么?”

“亚硝酸戊酯,捣碎后嗅取,据说可以增强性能力。要我试看看吗?”

“不,谢了,亲爱的。我恐怕会受不了。”

“愿神保佑你,”他说。“总之,猛哥——有时称为壮哥——是治疗心脏病的合法药剂,处方用药。当然市面上也有得买。麦兰没有心脏病的纪录,他的医师也不曾为他开立亚硝酸戊酯的处方笺。侦办此案的刑警花了许多傻工夫想找出麦兰是在何处购买的,不过白忙一场。这是我想进一步调查清楚的疑点之一。”

“你认为有毒贩涉案?”

“噢,不是。验尸报告说没有毒瘾的迹象。不,我不认为毒品与此案有重大关联。猛哥只是个悬而未决的疑点。不过那可能会牵扯出什么线索,然后再牵扯出其他线索来。我不喜欢事情悬而未决。”

“你说验尸报告提到他喝过酒。”

“适量,当天上午。不过我想他酗酒情况很严重;他的肝已经肿大。画室内有半瓶威士忌,就摆在他作画的木箱上面。那个酒瓶已经布满灰尘,不过他们能采集到的只有麦兰的指纹、污垢以及某个人的部分指纹。不足以当证物。流理台上的酒杯也一样。杯子里有威士忌,与酒瓶内的酒是同一品牌。根本不能提供任何线索。”

“或许凶手在事后喝了一杯,在他犯案之后。”

“也许,”狄雷尼半信半疑的说:“不过我怀疑。那个酒瓶在画室的一端,流理台在另一端。如果凶手真的喝了一杯,酒瓶与酒杯或许应当是摆在一起的。你说:‘——在他犯案之后’。‘他’?如果是个女人呢?女凶手通常会使用刀子。至少,比用枪普遍。这也是百分比的问题。”

“我不认为一个女人会刺他那么多刀。”

“为什么不会?”

“我不知道……只是似乎那么——那么可怕。”

“无论是男是女,都很可怕。那些刺痕显示凶手当时怒不可遏,或者只是非置他于死地不可。奇怪的是无论是谁犯下此案,根本没有当场杀死他。他在被刺了十几刀之后,仍然一息尚存。他最后是失血过多致死。”

“噢,艾德华……”

“对不起,”他赶忙说着,伸出手拍拍她。“害你不好受。我不该谈的,我再也不会跟你讨谕这个案子了。”

“噢,不,”她抗议。“我要听。那很有意思,恐怖但却令人着迷。不,跟我聊聊这个案子,艾德华。或许我帮得上忙。”

“只要你肯听我说,就算帮我的忙了。”

门铃响了,她起身应门。

“我仍然不认为凶手是个女人,”她坚决的说。

他望着她的背影笑了笑。他也不认为凶手是个女人,不过原因与她不同。验尸报告提到有几处刀痕的力道强劲,甚至整个刀刃完全刺入死者体内,凶手的指关节还让伤口周围的肌肉出现瘀血。那表示力道确实很大,男人的力气。然而,也不排除可能是个强壮异常的女人,或是一个气到失去理智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