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3/4页)

“哪所监狱?” 棒槌学堂·出品

他停顿了一会儿说:“哦,我想不起来了。瞧,我都把它变成某种正式名称了。这只是我们口头说说而已。里面的人都用缩略语。我指的是各处的监狱。狱警叫‘差人’,囚犯叫‘犯人’。这可不是什么正式说法。你们加州调查局也是如此,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叫法。”

这是一种对攻方式:说谎的审讯对象经常试图和审讯官套近乎(他们会说“你们也一样”),并使用总结性或抽象性的词汇(例如“每个人”、“各处”等)。

丹斯用低沉而平稳的声音问:“无论是否有授权,无论在哪个区域,丹尼尔·佩尔是否曾呆在凯匹透拉监狱里某个有电脑的地方?”

“我从未见过他用电脑,我发誓。我说的是实话。”

人们在撒谎时所感受到的压力会迫使他们进入四种情绪状态之一:愤怒、压抑、抵赖,或讨价还价企图摆脱困境。沃特斯刚才所用的那些字眼——“我发誓”以及“我说的是实话”——连同他激动的身体语言,都是迥异于其基准反应模式的表现,这让丹斯意识到,这名狱警正处于撒谎的抵赖阶段。他不愿承认自己在监狱的真实的所作所为,并且在躲避因此而产生的责任。

判断审讯对象所处的压力状态是很重要的,因为这样可以帮助审讯官决定使用何种提问方法。例如,当审讯对象处于愤怒阶段时,审讯官需要刺激他宣泄这种情感,直到对方耗尽精力。

如果出现了抵赖现象,就需要直击事情的真相。

丹斯用的就是这一招。

“你有权进入放置电脑的办公室,是吗?”

“是的,我有这个权限,那又怎么样呢?狱警们都能进去……嘿,这是怎么回事?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这是抵赖者用来转移视线的典型手段,不过丹斯对此不予理睬。“你曾说过有些犯人可能进过那间办公室。佩尔有没有进入过?”

“只有不构成暴力威胁的重刑犯才能获准进入——”

“佩尔有没有进入过?”

“我可以向上帝发誓,我从没见过他进去。”

丹斯注意到适应动作的出现——就是那些用以缓解压力的动作:弯曲手指,用脚敲击地面——他冲着丹斯支起一边的肩膀(就像橄榄球运动员所用的防守姿势),更加频繁地看着门的方向(撒谎者其实想看的是可以让他们逃避审讯压力的退路)。

“这大概是你第四次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了,托尼。现在告诉我,佩尔有没有进入过凯匹透拉监狱里的任何一间电脑房?”

狱警苦笑了一下,“对不起。你知道的,我不想难为你。我想我只是有些慌张。我的意思是,我觉得你在因为某事而责备我。好吧,我从未见过他使用电脑,真的。我没有说谎。这件事让我也深感不安。你能想象到的。”他的肩膀耷拉了下来,头也垂下了半英寸。

“我当然能想象到,托尼。”

“或许丹尼尔曾进去过。”

她的穷追不舍使沃特斯意识到,承受审讯中的连番发问要比承认撒谎的内容更加痛苦。沃特斯立马转变了态度,就像黑暗中打开电灯开关的动作那么快,他突然进入了欺骗过程的最后阶段:讨价还价。这就意味着他很快就会停止欺骗,但仍不会供出全部真相,目的就是为了逃避惩罚。丹斯知道现在必须停止正面进攻了,应该为他提供某种挽回脸面的出路。

在审讯过程中,真正的敌人不是撒谎者,而是谎言本身。

“这就是说,”丹斯用友好的语气说,同时身子向后靠,离开了对方的个人空间区域,“在某个时段,佩尔有可能用过电脑?”

“我想这种事有可能发生,但我无法肯定他真的用过。”他的头垂得更低了,语气也缓和了下来。

“只是……太难了,干我们这一行不容易。别人理解不了。狱警不好当。他们想不出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

“这一点我相信。”丹斯表示同意。

“我们必须身兼数职,既是教员又是警察,什么都干。还有”——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显得很诡异——“行政部门总是监视我们,指挥我们做这做那,维持秩序,发生问题时还要向他们汇报。”

“有点像个家长。总是要照应自己的儿女。”

“是啊,说的对。就像抚养孩子一样。”他睁大了眼睛——这是一种情感的流露,说明他出现了情绪的波动。

丹斯同情地点了点头。“很明显,托尼,你很关心犯人,很想干好自己的工作。”

处于讨价还价阶段的人希望得到宽慰和原谅。

“其实这也没什么,我所做的事都一样。”

“继续说。”

“我得作决定。”

“你的工作不好做。你一定每天都要作出许多艰难的决定。”

“哈,应该说每时每刻。”

“那么你得作出什么决定?”

“好吧,你瞧,丹尼尔的确与众不同。”

丹斯注意到对方在用亲密的名字来称呼犯人。

说明佩尔已经让沃特斯相信他俩已经变成了好友,并利用了这份虚假的友谊。“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有某种……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有控制他人的力量。就像雅利安人、超级机器人、拉美裔大力士……他想去哪就去哪,没人敢拦他。从没见过监狱里有这样的人。大家都为他做事,无论他想要什么。大家也为他通风报信。”

“因此他也给你提供信息,是不是?”

“很有价值的信息。其他人无法得到的东西。比如说,有个狱警在兜售甲基苯丙胺毒品。这是监狱里有组织的贩毒行为,我们根本没办法查出毒品的来源,但是佩尔告诉了我们。”

“我想,他还救了很多人的命。”

“哦,是的,长官。如果某个家伙想干掉另一个犯人,给他来一棍子,或者用别的方法下手,佩尔都会通知我们。”

丹斯耸了耸肩。“所以你对他也放松了看管。你允许他进入办公室。”

“是的。办公室的电视能看到有线节目,有时他想观看其他人都不感兴趣的比赛。就这些事情。没什么危险。办公室是最好警戒的封闭区,他不可能逃出去。我不出去巡逻的时候,他就在那儿看比赛。”

“去过几次?”

“三四次。”

“那么他可能上过网?”

“也许吧。”

“最近一次什么时候?”

“昨天。”

“好了,托尼。现在告诉我他打过的电话。”丹斯回想起沃特斯刚才谈到电话时的压力反应,他曾说佩尔只给姑妈打过电话。沃特斯当时曾摸过自己的嘴唇,这是一种表示阻挠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