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抚慰黑夜行者 Chapter 9 杀手另有其人(第5/7页)

显示器上出现了一幅阴暗的图像,是我们脚下那个空荡荡的停车场。“半夜十二点。”他说,眼睛盯着屏幕。十五秒钟之后图像又转换成另一幅。

“就这玩意儿咱们得看上五个小时?”德博拉问。

“往下翻吧,”我说,“找一找汽车前灯之类移动的东西。”

“好吧。”他说着,飞快地点击起来,图像以每秒钟一幅的速度翻动着,刚开始这些图像没有太大的变化,画面上都是那个停车场,图像的边缘有明亮的灯光。翻了大约五十幅照片之后,又一幅图像跳入眼帘。“卡车!”德博拉说。

那位可爱的傻帽儿摇着头。“保安队的车。”他说,第二幅照片上果然是一辆保安队的小汽车。

他继续点击鼠标,照片一幅一幅地往后翻动,都是一个样儿,没有什么变化。每翻动三四十幅照片都能看到保安队的一辆汽车经过,接下来就什么也没有了。就这样又过了好几分钟,情况发生了变化,出现了一长串的空白。“坏了。”这位大胖脸的新朋友说。

德博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是照相机坏了吗?”

小伙子抬起头来看着她,脸又红了,然后目光游移开去。“保安队的那帮浑蛋,”他解释说,“整个儿的一群饭桶,每天晚上大概是在三点,他们就把车停在对面,完了就去睡大觉。”他朝屏幕点点头,上面的图像不断地翻动着,但毫无变化。“瞧见了吗?喂!保安先生?辛苦了。”他的鼻孔深处发出一声微弱的声响,我估计他是在笑。“也不是特别辛苦!”他又哼了一声,然后继续翻动照片。

突然——

“等等!”我大声喊道。

屏幕上一辆载重汽车跃入眼帘,地点就是我们脚下那个门前。再下面那幅照片的图像又不同了,一个男人站在卡车旁。“你可以把距离搞近一点儿吗?”德博拉问。

“拉近距离。”不等他再次皱起眉头我忙说。他把光标移到屏幕上那个阴暗的人影身上,然后点击鼠标。照片唰地一下变大了。

“分辨率只能是这个样儿了,”他说,“像素——”

“住口。”德博拉说着,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简直都要把照片熔化了。我也瞪着照片,一下子明白了她为什么那么激动。

四周一片漆黑,那个男人离得太远,看不清楚,但是从那几个可以分辨的细节来看,这个人看上去非常熟悉:他在电脑图像上一动不动地站立着的那副模样儿,两只脚平分身体重量的那种姿势,还有身体轮廓给人的总体印象。尽管图像很模糊,把这些细节综合起来却很能说明问题。我脑后隐秘处一阵咝咝的暗笑声越来越大,像波浪一样涌来,宛如一架大钢琴在我的耳边演奏,这人看上去太像——

“德克斯特?”德博拉说着,声音低沉而沙哑,好像给人掐住了脖子似的。

太像德克斯特了。

我断定德博拉把那位年轻的心烦意乱的先生带回大厅去了,因为当我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站在我面前的只有她一个人。这会儿尽管她穿着蓝色制服,但那模样根本不像警察。只见她满脸忧愁,好像不知道应该喊叫还是哭泣,就像一个做妈妈的,自己特别宠爱的小儿子给她丢了大面子。

“怎么样?”她问。

“不怎么样,”我说,“你呢?”

她一只脚朝椅子踢去,椅子倒在了地上。“真他妈的见鬼,德克斯特,你就别跟我耍那些狗屁滑头了!跟我说说。告诉我那不是你!”我哑口无言。“嗯,好吧,要不告诉我那就是你得了!跟我说说呀!说什么都成!”

我摇了摇头。“我——”我真的没什么可说的,于是又摇摇头,“我非常肯定那不是我。”我说,“我的意思是,我认为那不是我。”这话在我自己听来都不大站得住脚。

“你说‘非常肯定’是什么意思?”德博拉质问道,“那意思是不是说你不能肯定?是不是说照片上的那个人有可能就是你?”

“嗯,”我说,总的来说这不失为一个机敏的答复,“可能吧,我不知道。”

“你说‘我不知道’,那意思是说你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告诉我,还是说你真的不知道照片上的人是不是你?”

“我非常肯定那不是我,德博拉,”我重复道,“但是我真的说不准。看上去是很像我,对不对?”

“放屁,”她说着,又朝躺倒在地上的椅子踢了一脚,椅子撞上了桌子,“真他妈的见了鬼了,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这很难说清楚。”

“试试!”

我张开嘴,但是什么也说不出来,这是我平生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事。此刻仿佛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不再那么平庸,而我也不再那么聪明了。“我只是……一直做着好多……的梦,但是……德博拉,我真的不知道。”我说,其实这几句话都是嘟囔出来的。

“放屁!放屁!放屁!”德博拉说着,又是踢踢踢。

她对情况的分析不由得我不赞成。

那些愚不可及、自我毁灭的念头此刻又闪现在我的脑海里,讥笑着我。那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是我呢?如果是我的话,我自己难道会不知道?乖乖,显然不是的。你的的确确一无所知。我们人类那个深邃、黑暗、模糊的小脑袋会把现实中游进游出的所有东西都告诉我们,但照片是不会撒谎的。

德博拉又对那把椅子发起了新一轮残暴的攻击,然后站直身子。她的脸涨得通红,眼睛也比任何时候都像哈里的眼睛。“好吧,”她说,“就这样好了。”她眨了一下眼睛,停了片刻,我们俩都明白她刚才说的话很符合哈里的行为准则。

有那么一秒钟,哈里出现在这个屋子里,就站在我和德博拉的中间。我们兄妹俩的差别太大了,但都是哈里的孩子,是他那同一份遗嘱中截然不同的两种笔迹。这时德博拉脊梁骨上那种刚强的东西不见了,她变得很有人情味儿,我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见到她这样了。她久久地凝视着我,然后把目光移开。“德克斯特,你是我哥哥。”她说。我可以肯定这话并不是出自她的初衷。

“谁也不会责怪你的。”我告诉她。

“见你妈的鬼,谁叫你是我哥哥!”她咆哮着,那种怒不可遏的疯狂把我惊呆了,“我不知道你跟爸一块儿干了些什么,这种事你们俩谁也没跟我讲过。可是我知道要是换了他该怎么办。”

“大义灭亲,把我供出去。”我说。德博拉点点头,她的眼角里有个东西闪烁着:“德克斯特,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

“你在这笔交易中捞不到太多的便宜,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