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父亲的日志(第4/5页)

8月8日:这些日子我觉得很虚弱,或许是要感冒了吧。那幅画就快完成了。如果我遭遇不测,至少梅兹会陪在尹悦身边,会替我照顾她……

8月20日:身体比上周还虚弱,感冒加重了。梅兹给我带来些吃的,但我没胃口。这周五那幅画会送去别墅。这可能是我的绝命之作了吧,自己突然这么想到……

8月22日:今天又将遗嘱以录像的形式记录下来,以防万一。我相信阿阳能完成我的遗愿。毕竟他是我儿子,是个内心强大的好孩子。感冒一直不见好转,弗兰克劝我去看医生,但我听不进去。我感到自己大限将至。

8月25日:梅兹给我带来些感冒药和点心,她坚持要看着我喝下止咳糖浆和一碗鸡汤。夜里我一直听见人声和弹奏的钢琴曲。她就在这里,在这屋子里,我感觉得到她的存在。我甘愿放弃一切只要能再见她一面……

8月27日:感冒药让我昏昏沉沉。我觉得自己淹没于暗影中,或许这就是星云法师说的阴气吧。我得坦诚自己不是个好信徒,大师的教诲和劝告我都没听进去,他给的护身符从一开始就被我丢在了抽屉里。我等这机会等了十五年了,这与她再会的机会,我不能任其溜走。若是她现身,我会跟随她,无论后果如何……

日志到此结束。两天后父亲的遗体被发现漂浮在附近的湖中。我关闭文件,走向窗边,凝望茫茫夜色,内心五味杂陈。

* * *

母亲果然在第三天来了。她把我屋子翻了个底朝天,为她所看到的,或者更确切地说,为她所没看到的高兴。

“我都说了她不在这里,我俩没有同居,她只不过是客人。”我打消她的疑心,“连亲儿子都不相信了?”

“我和你爸的婚姻生活教会我一件事:永远不要相信男人说的话。”她反驳我。

“我和父亲有这么像吗?”

“你俩都不让我省心,这一点是肯定的。”她走进厨房,开始准备午餐。“这些天你消瘦了好多。为个女孩让自己挨饿可划不来,你应该尽早忘了她。”

“甩掉几斤脂肪,并不意味着我是在绝食。此外,自己的感受才是最重要的。”

“一个七尺男儿,轻得跟片羽毛似的。”她念叨个不停,“你该娶个好女人,过上正常健康的日子。”

“你什么时候去看望外公?”我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什么,赶紧转移话题,“你是他的独女,得多关心关心他。”

“喏,说到这个,他一直在问我什么时候能抱上曾孙子。”

“等我遇到心上人的时候。”我嬉皮笑脸道,“对了,妈,你为什么会同意和爸离婚呢?我记得当初你是坚决反对的。”

“陈年旧事别提了。”她不愿回答。

“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是否忠实于你?”我锲而不舍地问,“十五年了,你俩都保持单身,如果他还活着,有没有可能……”

“没有!”她坚决否认,“绝不可能。”

“跟尹悦的母亲有关吗?你不想看见她是因为她让你想起她母亲?”

“那个死去的女人?”她嘲笑道,“别胡说了。”

“既然如此,那如果我爱她,和她相守一生又有什么不妥?你没理由反对我们。”

“死心吧,阿阳。不管你说什么都没用的。”她警告我。

“尹悦没有错,那时候她还只是个孩子。而她的母亲,我敢保证并没有引诱爸。”

“那又怎样?我不喜欢那个女孩,就是这样。”

“你不必喜欢她,但同情一下她吧。她那么小就失去了双亲,父亲是她唯一的庇护。要是我离开她,她会孤立无助的。”

“就是这样你才更该离开!”她生气地大吼。

“我是成年人了,不是没头没脑的小孩。”我反驳道,“不说清楚缘由,我是不会听你的。”

“我这是在保护你啊,傻孩子。”

“我能保护好自己。”

“她是个受了诅咒的人!”母亲没辙了,脱口而出,“她可能会害死你!”

“你最近奇幻小说看多了吗?”我平静地问,没在意她的话。

“星云法师给你算了生辰八字,你将有大难,阿阳。记得他给你的护身符吗?这些事他向来都很准。”

“护身符我一直戴在身上,你不用担心。”我拿出那块玉石让她放心。

“没用的,阿阳。如果和那女孩在一起,你可能会落得跟你父亲一样的下场。”

“如果这护身符没用,那我戴着它干嘛?”

“只有当你一个人面对不祥时,它才会奏效。那个女孩周围有一股很强的阴邪之气,会伤害她身边的人。”

“他光靠看生辰就知道这么多……你要我怎么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玩意?”

“他预测到了你父亲的死,阿阳。意外发生一周前,他向我暗示过。那时我也没当真。”

“那照法师看来,我也会死吗?”

“他说你有一次大劫数,那女孩是你的灾星。”

“为以后的事担惊受怕有什么用?我们终将会死的。”我辩驳道,“你信佛,母亲,难道不知道命运是无从干涉的?”

“我不会为个陌生女孩就拿我唯一的孩子的性命冒险!”她哭了,身体微微颤抖,“身为母亲,我无论如何都要保护你。”

“我这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嘛。”我拥抱她,安慰她,“你所担心的事不会发生在我身上的。我会活到有自己孙儿的年纪。”

“你就会光说不练,还是先找个贤惠老婆再说孙儿的事吧。”我的话让她心情稍稍好转,“当你有天为人父亲时,你就会明白——孩子是父母最大的孽障,他们会让你心碎,你却无法不为他们操心和牵挂。”

“我也爱你,妈妈。”我吻了下她的脸颊,诚恳地说,“我能照顾好自己。现在有些事我必须自己去找出答案,只有这样我才能变得更加坚强。还记得我从小在学校唱颂过的《安宁祷文》1:‘赐我以安宁,忍所当忍;赐我以勇毅,为所当为;更赐我以智慧,将两者区分。’我是我自己命运的先知,我命由我不由天。所以别再为那些不确定的事忧心了。我可不想看到你那美丽的脸上再添皱纹,你还年轻着呢。”

她终于破涕为笑。我们坐在餐桌旁,和睦地吃了顿午餐。她走后,我接到了怀特探长的电话。

“金先生,你还好吗?我听说你病了。”

“已经没事了。不好意思,我该先给你打电话的。”我跟他道歉。

“你能抽空过来一趟吗?我需要你的帮助……”

半个小时后,我来到警察局。一位警员将我带进一间大办公室。怀特探长的桌子靠窗,桌上堆满文件。

“感谢你能来。”他热情地跟我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