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三 坦诚,是难的(第4/14页)

瑞秋停在她们跟前。又要聊下去了,简直没完没了。瑞秋看上去脸色苍白,满是疲倦,她那一头银发也不如昨天整齐。“再次谢谢你昨晚送我回家。”她对塞西莉亚说完又对苔丝微微一笑,“我昨夜去了塞西莉亚的特百惠派对,喝了太多酒。这也是我今天步行来学校的原因。”她指了指脚上的球鞋,“真丢人。”

尴尬的沉默。苔丝理所当然地指望着塞西莉亚先开口,但她似乎因远方的某物分了心。这沉默时刻简直荒诞难忍。

“你昨夜一定玩得很尽兴。” 无奈苔丝打破了沉默,声音又响又夸张。她难道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讲话吗?

“的确是。”瑞秋对塞西莉亚轻轻皱起眉头。塞西莉亚仍然一言未发。瑞秋见状又将注意力转回到苔丝身上,“利亚姆今天还好吗?”

“特鲁迪小姐把他好好地保护在羽翼下呢。”苔丝回答。

“那就好。他会没事的,特鲁迪对新来的孩子一向关照。我去工作了。再见。”

“祝你……”塞西莉亚清清嗓子,掩盖沙哑的声音,“祝你今天过得愉快,瑞秋。”

“你也是。”

瑞秋扭头走向学校。

“这下好了。”苔丝长吁一口气。

“天啊,”塞西莉亚手指压在嘴唇上,“我还以为我要……”她焦虑地扫视四周,像在寻找什么,“该死!”

她突然蹲下身子开始干呕,像犯了重病。

“哦,上帝啊。”苔丝在心中哀叹道。她可不愿见到塞西莉亚·费兹帕特里克犯病。费兹帕特里克干呕是否由于宿醉?食物中毒?她是否应该蹲下身子帮她拍拍背,像酒吧内的好友一样为她撩起头发?她和费莉希蒂曾为彼此做过这些。又或者她应该轻抚塞西莉亚的背部,像利亚姆生病时一样?她至少得发出些安慰的怜悯之声吧?这样做至少说明她关心塞西莉亚,总比在一旁袖手旁观好。但事实上苔丝几乎不认识这个女人。

怀着利亚姆时,苔丝经历了很长一段时期的孕吐。她在很多公共场所呕吐过,那时想做的就是一个人默默离开。也许她此时应该悄悄走开?可她不能抛弃眼前这可怜的女人。苔丝绝望地环视四周,想寻找一根救命稻草。有没有哪个妈妈能成功应付这一事件?有没有人知道究竟该怎么做?塞西莉亚在这学校一定有不少朋友,但此刻的街道突然变得空旷不见人影。

苔丝突然想到了该做什么:纸巾。她应该递给塞西莉亚一些有用而合适的东西。聪明的想法让苔丝不禁有些自鸣得意。她慌忙将手探入包内,找到一包未打开的纸巾和一瓶水。

“你真是个童子军。”威尔曾这样评价过她。那时他们刚确立恋爱关系,一天晚上观影回家的路上威尔不小心把钥匙掉在路上,苔丝见状瞬间就找出一把手电筒。“如果我们有一日被困在荒岛上,一定要靠苔丝的手提包才能活下来。”费莉希蒂应和道。当然,那晚费莉希蒂也和他们在一起。她现在记起来了。费莉希蒂什么时候不在呢?

“我的天。”塞西莉亚直起身子,用手背擦擦嘴角,“真是尴尬。”

“拿着。”苔丝递去纸巾,“你还好吗?是不是因为……吃坏了什么?”苔丝注意到塞西莉亚脸色煞白,手不住地颤抖。

“我不知道。”塞西莉亚抬起头,她的眼睑下浮现出新月形的眼线痕迹,看上去糟糕透了,“真是抱歉。你一定有几百件事要忙,还是先走吧。”

“事实上我一件要做的事都没有。”苔丝回答,“一件都没有。”她扭开瓶盖,“要喝点水吗?”

“谢谢你。”塞西莉亚喝了一口水,踉跄着站起来。在她跌倒前的一瞬间,苔丝抓住她的手臂。

“对不起,真对不起。”塞西莉亚几乎要哭出来。

“没关系。”苔丝扶起她,“我想我可以载你回家。”

“噢,不用麻烦了。你真好,可我真的没问题。”

“不,你才不是。”苔丝坚持道,“让我载你回家吧。回家后你好好睡一觉,让我把你女儿的运动鞋送回来。”

“真不敢相信我差点又忘了波利那该死的运动鞋。”看塞西莉亚惊骇的样子,还以为她把女儿放在了什么危险的地方。

“别这样。”苔丝从塞西莉亚手中夺来钥匙。她已无力反抗,只能任苔丝打开车门。此时的苔丝内心充满了使命感和责任感。

“真是麻烦你了。”塞西莉亚重重地倚靠在苔丝肩上,一点点挪入副驾驶位。

“一点也不会。”这轻松正常的语气真不像出自苔丝之口。她关上车门走向驾驶位。

“你现在真是个好人了!”费莉希蒂在苔丝头脑中评论道。

“滚开吧,费莉希蒂。”苔丝在脑中喊道。她轻轻转动手腕打开引擎。

Chapter_3

“塞西莉亚怎么了?她和平时不太一样。”瑞秋边朝圣安吉拉小学走去边思量着。穿着运动鞋的缘故,她步履轻松。她能感觉到自己腋下和额角开始冒汗,步行上班让她重新感受到自己的活力。今天早上离家前,瑞秋本想叫辆出租车,因为昨夜实在耗费了太多精力。

罗德尼·贝拉赫警长走后瑞秋一直没睡着,只是一遍遍发疯似的在脑中回放珍妮和康纳的录影带。多想一次康纳,那家伙在记忆中的样子就狠毒一分。细想想,瑞秋觉得罗德尼谨慎小心,不愿轻易给自己希望。他已经老了,开始变得心软。如果这录像带被哪个聪慧机智的年轻警官看到,他(或她)一定能一眼看出各种端倪,立即采取行动。

今天如果在学校遇见康纳·怀特比怎么办?和他正面对质?控诉他的罪行?这些想法让瑞秋头昏脑涨。她积攒多年的情绪一定会如火山一样爆发:悲伤,愤怒,仇恨。

瑞秋深吸一口气。不,她不可以同康纳正面对质。她想看到正义通过正当途径得到伸张,她才不要事先做出什么有罪裁定。万一怀特比因为她没守住秘密而逃之夭夭怎么办?此刻瑞秋所感到的不全是快乐,还有其他情绪。希望?满足感?没错,正是满足感。她正为珍妮而努力着,这便是她感到满足的原因。她已经有很长时间没为女儿努力做什么了。没能在寒夜里走进珍妮的卧房,在她单薄的肩上披上薄毯(珍妮常会觉得冷);没能做她最喜欢的起司和黄瓜三明治(要在上面抹一层厚厚的奶油,珍妮一直偷偷地想让自己丰润起来);没能小心地帮她手洗衣服;或者突然给她留下一张十澳元钞票。经过了这么多年,瑞秋终于能再度为珍妮做些什么了。瑞秋感觉自己依然是珍妮的母亲,愿意在最微小的方面照顾她。“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抓住他了,亲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