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四 有口难开(第2/10页)

“你了解我的。”艾丽卡继续道,“直到今天早餐时我才记起今天还有游行。为了应付,我随手拿起几个鸡蛋塞进艾米丽的帽子里说:‘就这样了,孩子。’”艾丽卡对自己的随性相当骄傲。“看,她来了!悠哈!”艾丽卡半起身,疯狂地挥手,又很快坐下。“瞧见她瞪我的样子了吗?她知道自己的帽子是所有人中最糟糕的。好吧,在我开枪打死自己之前,有没有人能给我一颗巧克力球?”

“你还好吗,塞西莉亚?”马哈里亚凑了过来,塞西莉亚闻见她身上熟悉的麝香香水味。塞西莉亚瞥了她一眼,又很快避开她的目光。

“哦,不。你怎么敢对我好呢,马哈里亚?怎么敢用那澄澈的眼睛看着我?”塞西莉亚在心中默念。她今早注意到塞西莉亚眼中的红色小点。这难道不是被人勒住后才有可能产生的吗?眼中的毛细血管破裂?她怎么会知道这一点?塞西莉亚颤抖了一下。

“你在发抖!”马哈里亚注意到了这小小的动作,“风太凉了。”

“我没事。”塞西莉亚回答。此刻的她多么渴望能对人讲出真相,这念头简直遏制不住。她清了清嗓子。“这风也许真有点大。”

“来,把这个披上。”马哈里亚说着从脖子上扯下围巾,将它盖在塞西莉亚的肩头。这是条精美的围巾,马哈里亚的香水味都随着围巾飘到她身上。

“不,不用了。”塞西莉亚徒劳地抗议道。

她很清楚马哈里亚将如何回答自己。“很简单,让你丈夫在二十四小时内自首,否则就自己告诉警察。没错,你的确爱着你的丈夫,没错,你的孩子可能会因此而受苦,但这些都不是重点。事情其实很简单。”马哈里亚就爱用“简单”这个词。

“山葵和大蒜。”马哈里亚说,“简单。”

“什么?哦,没错,我的感冒。我今晚一定会买一些回家的。”

塞西莉亚注意到苔丝·奥利瑞坐在另一头的折叠椅上,她母亲的轮椅停在椅子的一端。塞西莉亚知道自己应该感谢苔丝昨日的帮助,昨天她居然没为苔丝叫辆出租车。可怜的女人一定是徒步走回她母亲家的。对了!她答应过露西要为她送去意式宽面!也许她并没有像自己预料的那么从容。她犯下了数不胜数的小错误,这些错误最终会让她的生活支离破碎。

两天前送波利去芭蕾课的路上,塞西莉亚不是期待着能改变生活的大事件吗?两天前的她真是个傻瓜。她想要的是人们在完美配乐中观赏电影时的刺激感,而不是真正能伤害到她的东西。

“糟了糟了,要开始了!”艾丽卡说。一个一年级的男孩脑袋上顶着一只真正的鸟笼。那个小男孩,卢克·雷哈尼(他是玛丽·雷哈尼的儿子。玛丽曾自不量力地和塞西莉亚竞争过家长会主席职务)走路的时候简直弯成了比萨斜塔,他的整个身体都倒向一边,正努力让鸟笼保持平衡。突然间这帽子无可避免地从他脑袋上滑落,掉到地面上。后面的邦尼·爱默生因此被绊了个跟头,脑袋上的帽子也随之掉了下来。邦尼皱起小脸,卢克则惊恐地看着地上碎掉的鸟笼。

“我也想要妈妈,”看到卢克和邦尼的母亲冲去安慰孩子,塞西莉亚忍不住这样想,“我也想让我妈妈安慰我,告诉我一切都会过去,我没必要掉眼泪。”

通常情况下,塞西莉亚的妈妈总会出现在复活节游行上,用一次性相机拍下模糊的照片。然而今年的她去了山姆富人幼儿园的派对,幼儿园还为成人们准备了香槟。“这难道不是你听过的最蠢的事?”母亲对塞西莉亚说。“在复活节游行上提供香槟!布里奇特的钱都花到这上头去了!”塞西莉亚的母亲很喜欢香槟,和富人的奶奶们共饮香槟一定比在圣安吉拉小学浪费时间有意思。她一向假装自己对财富并不感兴趣,但事实上她对它们感兴趣到不行。

如果把鲍·约翰的事情告诉母亲,她会作何反应?塞西莉亚注意到,随着年龄的增长,每当母亲听到一些让人烦心或难以理解的事,她的脸会变得呆板而松弛,像个中风患者,脑袋一时间因震惊而被掏空。

“鲍·约翰犯了罪。”塞西莉亚会以此为开场白。

“哦,亲爱的。我相信他没有。”母亲一定会打断她。

塞西莉亚的父亲又会说些什么?他患有高血压,这消息或许能置他于死地。塞西莉亚幻想着恐惧一点点爬上父亲柔软而布满皱纹的脸上。可他很快会让自己镇定下来,猛地皱起眉头,给这件事下一个正确的定义。“鲍·约翰是怎么想的?”他也许会机械地问。父母的年纪越大,对鲍·约翰的意见似乎愈加依赖。

她父母的生活里不能没了鲍·约翰,他们根本应付不了鲍·约翰犯下的恶行,也无法应对邻居们的风言风语。

人们有时候不得不从大局考虑。生活不是非黑即白,坦诚相告并不能挽回珍妮的生命,也不可能带来任何好处。这只会伤害到塞西莉亚的女儿们,伤害到她的父母。鲍·约翰会因为十七岁时犯下的一个小错误(她很清楚“小错误”这个词绝不正确,用来形容鲍·约翰恶行的词的确应该更重些)受到无可挽回的伤害。

“那是以斯帖!”塞西莉亚的思绪被马哈里亚打断。她几乎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她抬起头,看见以斯帖对自己点头。她的帽子牢牢地卡在脑后,运动服的袖子像手套一样遮住她的手。她戴着一顶旧草帽,塞西莉亚在草帽上别满了假花和巧克力小彩蛋。这不是塞西莉亚的最佳水平,不过以斯帖并不介意。以斯帖一向认为帽子游行是浪费时间,她今天早晨还在问:“帽子游行到底能教会我们什么?”

“反正和柏林墙无关。”伊莎贝尔俏皮地说。

塞西莉亚假装没注意到伊莎贝尔今天涂了睫毛膏。她涂得还不错,然而她漂亮的眉毛下不小心留下了一个小小的蓝黑色污点。

塞西莉亚抬起头,见到伊莎贝尔和她的朋友们正在六年级的阳台上起舞。

如果哪个少年谋杀了伊莎贝尔后逃之夭夭呢?就算他隐藏悔恨而成为了社区中的正派成员,成为了一个体贴的丈夫和女婿,塞西莉亚仍然想把他投进监狱,处以死刑。她甚至想要亲手杀了他。

塞西莉亚眼中的世界开始倾斜。

她听见马哈里亚的声音自远方飘来:“塞西莉亚,你怎么了?”

Chapter_2

苔丝在座位上不安地挪动着,感觉腹股沟处一阵难受。“你怎么能如此肤浅?你本该破碎的心最后怎么样了?怎么,你仅花了三天就从一段破碎的婚姻中走出来了?”苔丝此刻正幻想着自己和这场游行的裁判员“擦枪走火”。这裁判,康纳·怀特比在操场的另一头,戴着一顶粉红色的宝宝软帽,正和一群六年级的男孩们跳着“小鸡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