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稣受难日 [1] 别相信任何人(第2/11页)

塞西莉亚躺在床的一边,背对着鲍·约翰。她能感受到鲍·约翰温暖的胳膊缠绕着自己的腰部。那是她的丈夫。她的丈夫是个杀人犯。她是否早该知道?是否早该猜出来?她本该从鲍·约翰的噩梦和偏头疼中看出端倪,他有那么多顽固和怪异的时刻。就算尽早猜到也不会对事件产生任何影响,然而没看出端倪让塞西莉亚感觉自己太疏忽大意。“他就是这样的人。”塞西莉亚常会这样告诉自己。此刻的塞西莉亚将她生活的点点滴滴和近日知晓的事实结合起来。她记起了,比如,鲍·约翰拒绝要第四个孩子。“让我们再生个男孩吧。”波利蹒跚学步时,塞西莉亚曾这样提议道。她深知如果最后得到的是四个女儿,夫妻二人也会无比满足。没想到鲍·约翰一口拒绝,那断然的样子让塞西莉亚摸不着头脑。这或许是他自我惩罚的又一个例子,他或许极渴望有一个儿子。

塞西莉亚还想到了其他琐事。也许她应该起床开始准备周日的食物。她怎么能应付得来那么多客人,和他们随意地闲聊,分享他们的快乐?鲍·约翰的母亲会坐在她最爱的扶手椅中,公正地进行裁决,分享他们的秘密。“这已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她会说。然而它对瑞秋而言一定仿若昨日。

塞西莉亚记起瑞秋说过今日是珍妮的忌日,不由得打了个寒战。鲍·约翰是否知道这一点?也许他不知道。他总记不住日子。若没有人提醒,他甚至记不起结婚纪念日,又为何要记住他对一个女孩痛下杀手的日子!

“上帝啊。”塞西莉亚的新病症突然回来:恶心和头疼。她必须起床,一定得从这糟糕的感觉中逃离。塞西莉亚想要掀开被子,却发现丈夫的手紧紧揽住了她。

“我要起床了。”她没有回头看他。

“你认为我们应该如何解决经济问题?”鲍·约翰在她耳边轻声说。他声音沙哑,像是患了重感冒。“如果我去……而没了收入。我们必须将这房子卖掉,不是吗?”

“我们能挺住的。”塞西莉亚简短地回答。她一向很注重经济问题,鲍·约翰也乐得不用理会账单和房贷。

“真的吗?我们能吗?”鲍·约翰听上去颇为怀疑。费兹帕特里克家算得上小富之家,而成年后的鲍·约翰在经济上也比他的大多数朋友更为宽裕。他总是想当然地认为家里的钱多是自己挣的。塞西莉亚并非故意将自己这些年挣的钱瞒着丈夫,只是碰巧没机会提起罢了。

鲍·约翰继续说:“如果我不在身边,也许我们能请皮特家的男孩给你帮帮忙。比如清理水沟什么的。这活儿其实很重要,你不能不重视它,塞西莉亚。尤其是在山火季节。我会帮你列个清单。我一直在想着这些。”简直荒唐可笑,难以置信。他们怎么会像这样躺在床上谈论鲍·约翰入狱后的事?

“我真的很希望有一日能教女儿们开车,”鲍·约翰的声音走调了,“她们需要知道该如何应付湿滑路面。当路面湿滑时,你可不知道该如何正确地停车。”

“我当然知道。”塞西莉亚抗议道。

她转身面向鲍·约翰,这才见到他在啜泣。他的脸皱成一团。见到塞西莉亚转身,他连忙把脸埋进枕头里,想要藏住他的泪水。“我知道自己没权利,没权利流泪。我只是无法想象我们每天早晨不能再见的场景。”

“瑞秋·克劳利已经不再有机会见到她的女儿了 。”

塞西莉亚没办法继续硬着心肠。她最爱鲍·约翰的一点就在于他对女儿们的爱。他们的孩子将二人紧紧联系在一起,这种亲密的联系是许多夫妻都做不到的。他们一起分享关于孩子们的趣事——为她们开怀大笑,畅想着她们的未来。这曾是塞西莉亚婚姻生活中最享受的时刻之一。她嫁给鲍·约翰,深知他会成为一个好爸爸。

“她们会怎样看我?”鲍·约翰以手掩面,“她们一定会恨死我。”

“没关系的,”塞西莉亚几乎要承受不住,“没关系的。什么都不会发生。一切都不会改变。”

“可我不知道,我已经把一切说出来。这么多年后,你终究知道了真相。那件事变得如此真实,甚至比从前还要真实。就在今天。你知道的。”鲍·约翰用手背掩着鼻子,“就在今天。我每年都记得。我因此恨死了秋天。然而今年秋天带来的感觉比往年强烈得多。我简直不相信那人是我,不相信我对别人的女儿做下了那种事。而现在我的女儿们,我的女儿们……我的女儿们要为此付出代价。”

懊悔折磨着鲍·约翰,痛过最可怕的痛。塞西莉亚本能反应一样安慰他,拯救他,让这痛苦尽可能消退一些。塞西莉亚像抱孩子一样抱着丈夫,在他耳边说着安慰的话:“嘘。没关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他们不可能掌握新证据。瑞秋一定弄错了。来,深呼吸。”

鲍·约翰把头埋在塞西莉亚的肩膀下,塞西莉亚感觉身上的睡衣都被他的泪水浸透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轻声对鲍·约翰说。塞西莉亚知道这并非实情。然而抚摸着鲍·约翰脑后渐渐变白的头发,塞西莉亚终于弄明白了一些事实。

她不会让他自首的。

现在看来,之前在水沟旁的呕吐和餐具室内的哭泣更像是在作秀。只要其他人不说,她会永远保守住丈夫的秘密。塞西莉亚·费兹帕特里克,她永远是主动向人提供帮助的人。不论谁需要帮忙,她都不会安静地坐在一旁。她总愿意牺牲自己的时间,带上炖菜,慷慨相助。而现在,塞西莉亚却要将她明辨是非的眼睛转向一旁。她可以,也必须放任一位母亲独自煎熬。

塞西莉亚的好是有局限的。她本可以一辈子都不知道那些局限,然而现在,塞西莉亚清楚地看见它们的存在。

Chapter_2

“你可别不喜欢十字面包!”露西说,“热气腾腾的十字面包就应该抹上厚厚的黄油。我难道没教过你?”

“您难道不知道有个词叫‘胆固醇’吗?”话是这样说,苔丝仍然举起了抹黄油的餐刀。苔丝,露西和利亚姆在后院品尝着热气腾腾的十字面包,享受着早晨的阳光。苔丝的母亲穿着她粉红色的棉质睡袍,苔丝和利亚姆则穿着成套睡衣。

这一天的开始本与“受难日”这个名字极为贴切,但老天突然改变了主意,打算向世人展示迷人的秋色。微风徐徐吹来,阳光自凤凰木的树叶中温柔地倾泻而下。

“妈妈?”利亚姆的嘴里塞满了东西。

“什么?”苔丝闭着眼仰面迎接阳光。她感觉宁静而困乏。昨夜自海滩返回后,他们在康纳的公寓内享受了更多的性爱,甚至比前天晚上更加激情。康纳绝对是个……技艺超群的男人。他是否读过什么性爱宝典?威尔从不会读这一类书。她从没想过自己上周还是中规中矩夜生活,这周却变得如此激烈。这似乎才是真正的生活,而之前的性生活似乎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