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乔治的房间和内伯特大街的老屋(第4/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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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悄悄溜进邓邦家。

比尔的父亲还没下班,邓邦太太正在厨房里看书。厨房里飘出鳍鱼的味道。一进比尔家,理奇立刻给妈妈打了一个电话,告之他还活着。

“那儿有人吗?”理奇放下电话的时候邓邦太太高声问道。两人都呆住了,心虚地看着对方。比尔赶忙回答:“我、我,妈妈。还有理。理、理。理、理——”

“理奇·多杰,邓邦太太。”理奇高声回答。

“你好,理奇,”邓邦太太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留下来吃晚饭吗?”

“谢谢了,邓邦太太。半个小时后我妈妈来接找。”

“你我向她问好。”

“好的,我一定转告。”

“快……快走,”比尔悄声说,“说得够……够多了。”

他们上楼来到比尔的房间。房间里乱糟糟的,书堆得到处都是。

桌子上还摆着一台旧打字机。那是两年前比尔的父母送给他的圣诞节礼物。比尔有时用它来写故事。自从乔治死后,更是如此。那好像能使他的心里感到片刻的安宁。

地板上还放着一部留声机。比尔选了几张唱片,打开留声机。虽然他心情很紧张,还是笑了笑。“他、他们不、不喜、喜、欢摇滚乐,但是如果她听到音、音、音乐声就以、以为我们在、在我、我的房间里。快、快、快走、走吧。”

乔治的房间在走廊对面,门关着。理奇看了一眼,舔了舔嘴唇。

“他们没给门上锁?”理奇低声问比尔。突然间他真希望门是锁着的。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竟有这种想法。

比尔脸色苍白,摇摇头,转动门的把手。他走进去,回头看看理奇。过了一会儿,理奇跟进来。比尔关上房门。门锁碰上的时候理奇吓得差点跳起来。

他看看房间,既感到害怕又非常好奇。他首先注意到房间里空气干燥、散发着霉味——已经许久没有开过窗户了,他想。哎呀,好长时间没人来过这里了。想到这儿,他不禁浑身哆嗦了一下,又舔舔嘴唇。

他的目光落在乔治的床上,想着乔治现在正睡在墓地舒适的泥土下,在那里腐烂。他的手没有叠在一起,因为人要有两只手才能按照古老的仪式叠起双手。乔治下葬的时候只有一只手。

理奇清了清嗓子,比尔转过身,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

“你说得对,”理奇的声音有点嘶哑,“这里很恐怖。我真想象不出你一个人怎么敢来这里。”

“他、他是我弟、弟嘛。”比尔的回答很简单。“有时我想、想。

想来。那有什么。“

理奇看到靠窗的书桌上摆满了乔治的成绩卡片。看着那些卡片,理奇意识到卡片再也不会增加,乔治还没来得及和别的孩子一起排着队去上学就死了,仅仅留下几张幼儿园和一年级时的成绩卡片生命便无可挽回、永远地结束了。理奇第一次清楚地了解死亡的含义。“我会死的!”他的思想突然对他尖叫,暴露了他的恐惧。“谁都会死的!

谁都会死的!“他的声音颤抖着,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是啊。”比尔压着嗓子,说着在乔治的床边坐下。“看。”

理奇顺着比尔手指的方向,看到地板上躺着一本相册。“我的相用,”理奇念着,“乔治·埃尔默。邓邦,6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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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岁!他的脑中又响起那个尖利的叫声。永远是6岁!任何人都可能!胡说!去他的!

“那是开、开、开着的,”比尔说,“以、以前。”

“现在合上了。”理奇有些紧张。他挨着比尔在床边坐下,看着那本相册。“好多书都会自己合上的。”

“中、书、书页,还有可能,但是封、封、封皮不、不会。相册的封皮却自己合、合上了。“他很严肃地看着理奇,苍白疲倦的脸上眼睛黑亮亮的。”但、但是它等、等、等着你、你再去把它打、打开。

我这样想、想。“

理奇站起来,慢慢地走过去。窗子上挂着一块薄薄的窗帘,相册就躺在窗根下。理奇抬头看到比尔家后院里种的一棵苹果树,皱巴巴、黝黑的树干上挂着一个秋千,在那里荡来荡去。

他又低头看看乔治的相册。

一个已经干结了的褐紫红色的污点弄脏了厚厚的相册。可能是番茄汁吧,肯定是。不难想象乔治一边吃着热狗或者一个大汉堡包,一边看相册。咬了一大口,挤出的茄汁滴在相册上。小孩子总是那样。

可能是番茄汁吧。但是理奇知道那根本不是。

他碰了碰那本相册,又缩回手来。相册冰凉。相册一直放在阳光照得到的地方,只不过挡了一层薄薄的窗帘,但是摸上去却是冰凉的。

哦,算了吧,理奇想。我一点儿也不想看他的破相册,全都是我不认识的人。要不我告诉比尔我改变了主意。我们可以回他的房间里看上一会儿连环画,然后回家吃晚饭,早点儿睡觉。今天实在太累了。等明天早晨我再醒来时,我就能肯定那东西是番茄汁了。就这么做。

他还是打开了那本相册,一双手好像是假肢,离他十万八千里远。他飞快地翻着相册。有几张空及。他翻过去,虽然不想这么做,却控制不住自己。有一张德里镇中心的相片,大概是30年代的梅恩大街和运河街,远处一片空白。

“没有乔治在学校的照片。”理奇看着比尔,感到既安慰又恼火。

“你在骗我,比尔?”

“什、什、什么?”

“相册里最后一张照片是德里镇中心从前的样子。剩下都是空页。”

比尔站起来走到理奇身边。他看着那张德里镇中;动的照片,好像是30年前。旧式的汽车、卡车,旧式的街灯,还有运河边散步的人们。他翻过那页,正如理奇说的,什么都没有。

不,等等——不是什么都没有,还有一个照片用的相角。

“本来在、在、在这儿,”他指着那个相角,“看、看。”

“哎呀!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不知、知、知道。”

比尔从理奇手里接过相册,放在腿上,一页一页翻回去,寻找乔治的照片。不一会儿他就放弃了,但是那相册并没有放弃,自己翻动起来,缓缓地,发出纸页翻动的声响。比尔和理奇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倒退了几步。

到了最后一页,纸反停止了翻动。那张深褐色的德里镇中心的照片记载着早在比尔或者理奇出生前的城市面貌。

“哎呀!”理奇从比尔手里拿过相册。他的声音里没有丝毫恐惧,顷刻间脸上显出惊异的神情。“天啊!”

“怎、怎么了?是什么?”

“我们!是我们!我的上帝,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