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第2/3页)

“星期六晚上,他们开枪自杀后掉下悬崖,”克拉夫冲口而出,“现在他们正躺在冷冰冰的陈尸所里。我很抱歉,沙利文夫人,事实就是如此。”

我不安地转过头,开始专心致志地打量房间另外一边。房中每一样家具肯定都是偷偷运进来的,一次运一两样,下次再运来一两样。家具陈设看得出出自丽塔·温莱特的手笔。包括地上铺的地毯,遮住封闭窗户的猩红色天鹅绒窗帘可以拉开,将外面的真实世界和房里的幻想天地隔绝开来。房间一角放着扇华丽的屏风,我走到屏风后看了看,后面有个洗手台,水管、洗手盆和毛巾一应俱全。可悲吗?没准是的。但丽塔就是丽塔。

我脑子里着重考虑的是,该怎么安置贝拉·沙利文。很显然她没带旅行箱来。莫莉·格伦吉多半愿意欢迎她去格伦吉家住。不过一想到史蒂芬·格伦吉怒气冲冲反对的样子,我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不,她最好还是去我家暂住,哈平夫人可以照顾她。

想到这儿,我头上一阵黑云压顶,恨不得举起手里的酒壶喝上两口。

“好了,医生,”贝拉说,“你可以转过身来了。我没打算揍你一拳。”

我们的袖珍维纳斯仍然坐在长软凳上,一只腿压在身下,深深地吸着烟,一双灰色的眼睛镇定地看着我。

“我只想问问和他一起鬼混的那女人。她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

“是不是个蠢娘儿们?”

“不。她是加拿大人,数学教授的夫人。”

“她叫什么?”

“丽塔·温莱特。”

“漂亮吗?”

“漂亮。”

“贵族家庭?”

“不算吧。我猜算普通的职业家庭。”

“有钱……算了,别管那个,”贝拉紧闭上眼,说,“既然他们已经结束了自己的性命。她有多大年纪?”

“三十八岁。”

贝拉从嘴里抽出香烟。

“三十八岁?”她不敢置信地重复道,“三十八岁?老天爷啊!他疯了吗?”

克拉夫警长像是被人用别针捅了一下,吓了一跳。也许贝拉刚刚所说比他今天听到的任何话都更让他吃惊。本来他正愁眉弯弯地看着那姑娘,准备赞扬一番她的坚强,骤闻此言,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过听得出贝拉·沙利文之所以这么说,不是铁石心肠,也不是酒精作用,而是在如此纷乱的情绪之中,她真的不敢相信,因为她太了解自己丈夫了。所以我强调了一句。

“沙利文夫人,为了公平起见,我应该老实告诉你,我半点也不信他们俩是自杀。”

“噢?’’

“有人开枪打死了他们。警方也许有不同说法,但我告诉你的是事实。但我们暂时别说这些了,你得跟我回家。”

“不过,我——我没带衣服!”

“这没关系。附近有个姑娘会借给你。你需要吃点东西,好好睡上一觉。如果你觉得现在可以走动了,我们这就下楼去吧。”

有人完全支持我的提议。楼下传来一阵尖锐悠长的汽车喇叭声,在一片寂静中突然响起这么大的声咅,吓得贝拉叫出声来。我走到窗边,在暮色之中隐约看到亨利·梅利维尔爵士不可名状的恶狠狠的表情,他坐在车后座上,身子向前探着,用拐棍头按着汽车喇叭。

“我是个有耐心的人,”他说,“但现在头上都结了露水,而且脚趾冻得发僵,有理由相信出现了初期肺炎的征兆。不过,最重要的是,狱卒来抓我了。我只想说声再见。”

又有人来了。保罗·费雷斯把他的福特老爷车停在警车后面,正准备下来。当我出现在窗口时,他一脸震惊。他原本肯定以为亨利·梅利维尔和什么来路不正的人混在了一起。

“我们马上下来。”我说。

贝拉没有反对。她说话时略微打了个嗝,走起路来也不太稳。不过在这种情况下,情绪麻木也许是最好的。克拉夫出来后带上房门,锁上之后把钥匙放在自己口袋里。我抉着贝拉走下楼梯。

当我们走出画室,亨利·梅利维尔和他的轮椅都已经转移到了福特车后座,轮椅还是倒着放的。这可能要算我们运气好,也可能是费雷斯考虑周到。如果要我们大老远地把亨利·梅利维尔送回里德庄闶,途中必须路过埃克斯穆尔高地。而这对贝拉·沙利文来说肯定不会太愉快。

费雷斯还是穿着他脏兮兮的法兰绒裤子,靠在福特车上抽着一只樱桃木烟斗。他睿智的脸上鼻子高耸,一头金发故意弄得乱糟糟。在看到贝拉之前,他一直是洋洋自得的表情。但一看到这姑娘,他马上张大了嘴。

“我的上帝啊!”他喃喃道,烟斗从嘴里掉了出来,手忙脚乱地接住,另一只手猛地撞在车身上。

“这不是贝拉,伦佛鲁嘛!”

贝拉视若不见地转过身,重新向画室走去。我抓住她胳膊拉了回来。

“没事。他是我们的朋友,不会伤害你。”

“贝拉·伦佛鲁!”费雷斯重复道,“你在这地方干吗?他们对你做了什么?我们过去一起度过了那么多好时光——”

“这儿没什么伦佛鲁小姐,先生。”克拉夫警长拉长声调说,“这位是沙利文夫人,巴里·沙利文夫人。’’

“噢,”费雷斯顿了顿,脸上微微出现红晕,接着说,“抱歉。”

又过了一会儿,他无比尴尬地爬上福特驾驶座。

“我们在皮卡迪利酒店上班的时候都不戴结婚戒指,”贝拉冲他大声说道,“顾客们不喜欢这样。”

亨利·梅利维尔坐在车后座上,异常认真地观察着我们。他对贝拉说话时倒是轻言细语。

“夫人,”他低声说,“我是个老头子了,素有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来直去的臭名声。在这种时候我本不愿意来烦你。但我还有个好习惯就是喜欢助人为乐。关于你刚刚说的故事……”

“你没听到吗?”

“这个……好吧,我不是故意要听,但你说话声音可不小。行动不便的人可不是光会坐着想问题那么简单。”听到这儿我旋紧酒壶盖子,递还给他。他继续说道,“如果在酒精作用消失前你能回答我儿个问题,那就帮了我们大忙了。”

“巴里才不会自杀!”贝拉叫道,“他根本没那个胆子!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好吧。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何处结的婚?”

“这么说,你以为我是在撒谎?”

“不!天哪,不!我只是请求你提供一些信息。”

“我可不理会什么恳求,谢谢,”贝拉说,“伦敦市政厅汉普特斯注册处,一九三八年四月十七日。”

“你丈夫真名就是巴里·沙利文吗?还是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