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疑云重重

  在艾米莉·埃尔哈特失踪前,我就一直沉浸在她离开我去做环球飞行而带给我的担忧之中。

  五月二十一日,星期天。

  午后,在我的办公室里,坐在我的转椅中,我后面就是死气沉沉的高架铁道线与范布伦街,温暖的、几乎不易察觉的清风从敞开的窗口吹进来,我手中拿着自来水笔对着办公桌上的一堆零售信用支票簿发怔,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

  “喂?”我大声问,尽力盖过街道上传来的噪音。

  “内特·黑勒?保罗·门兹。”

  即使只在这两个名字中,我也听得出他有些心烦意乱,因为我们之间唯一共同的朋友是阿美,所以他的语凋引起了我的注意。为了听得更清楚些,我关上了窗户,尽管这长途电话听起来已很清晰了。

  “你好,保罗……我们女孩的环球冒险进行得还顺利吧?”

  “不,”他断然地说,“事情变得更严重了,她起飞了。”

  我向前倾了一下身体,“那不是飞行员应该做的事吗?”

  他的语调里有一些苦涩的滋味,“她对记者说,她要驾驶厄勒克特拉去试航,但是她去迈阿密的真正目的,却是开始她的环球飞行。”

  “你在哪里,伯班克?”

  一列火车从高架铁道上隆隆驶过,我不得不提高了声音。

  “不,不,我在你的后院……圣路易斯。我们在兰勃特棒球场举行飞行集会。”

  “我以为你是艾米莉的专职技术指导。”

  “我是的。自从二月份开始,我就放弃了其他飞行活动,一心为这次环球飞行做准备。可是当这次飞行集会临近时,艾米莉与吉皮都鼓励我花些时间去参加。”

  “你是说他们共同愚弄了你?她在她的首席指导不在家的时候偷偷溜掉了?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想这是普图南的主意,听着……这件事有些不对头,我们最好谈一次。”

  “我们不是正在谈吗?”

  “……你想要工作吗?”

  “通常是的,你在想什么?”

  “你这个周末有空儿吗?”

  “我永远都有空儿……它会每天花掉你二十五美金。”

  由于G·P与阿美每天付门兹一百美金,我猜他付得起这个价钱;此外,我不得不取消星期六晚上与弗瑞忒吉儿·贝的约会,当她在咕咕俱乐部表演完之后。

  “我买你两天的时间,”他说,“不管你是否接受这份工作。我明天整天都参加飞行集会,但星期天不参加。我们在星期一之前不会回家。”

  “你到我这儿来,还是我到你那儿去?”

  “你到我这儿来……我们星期天下午在运动公园碰面看比赛——另一天玩掷骰子。我赢了两张卡迪那兹棒球队与巨人队比赛的包厢座位票,那会是一场精彩的比赛,迪恩与哈贝尔当投手。”

  这趟旅行看来是值得的,棒球不是我最爱的运动——我的运动是拳击,同巴尼·罗斯一起在西城区长大,理应如此——但毕竟狄赛·迪恩与卡尔·哈贝尔是棒球王国的明星。

  “你明天乘火车到这儿来,”门兹继续说,““我给你出旅费,我会在科罗拉多旅馆为你预定房间。”

  那是我与阿美在演讲旅行中住过的地方邑在那里,我第一次为她按摩颈部……

  “你也信在那里吗?”我问他。

  “不!我住在机场附近的旅馆.在比赛开始前我不想同你见面。

  “为什么要这样鬼鬼祟祟呢,保罗?”

  “最好这样做,更安全些。”

  “更安全些?”

  “我把比赛的门票留在科罗拉多旅馆的前台,你住吗?”

  “我住。”我回答.不明白为什么。或许这是缘于找对阿美的眷爱,也许是对每天二十五美金外加扑克与巨人队比赛的热爱。

  星期天下午的圣路易斯。

  来自密西西比流域的棒球迷们挤在运动员公园,将近三万人。许多人为了看到这场秋赛·迪恩与内曲球之王卡尔·哈贝尔的较量,开了一夜的车赶来。这里坐着一个来自阿肯色州的骡子商贩,那里是一位俄克拉何马州的纺织品商人,紧挨着田纳西州工程进度管理署的长官坐着的,是一位来自堪萨斯州的乡村农业代表。男人们戴着草帽,喝着啤酒;女人们穿着节日的盛装,精心打扮。每年一度的热浪今年过早地袭来了,尽管天气炎热,人们的期望却毫不委顿,欢笑声、鼓掌声此起彼伏,锣鼓声与喇叭声也不绝于耳。天空澄澈,白云如絮,微风吹拂着场外广告牌上方的旗帜,猎猎作响。

  我坐在一垒垒线旁的包厢内,头戴草帽,身着蓝色访山东绸运动衫与白色帆布裤,正小心着不让手中热狗里的芥末沾到身上,没有门兹的影子,即使在比赛推迟半个小时开始之后。艾米莉·埃尔哈特的技术指导没有眼福看到大男孩般英俊的秋赛·迪恩迈着大步走向投手板的英姿,一边走他一边向露天看台上的观众投以单纯的微笑。在他红白相间的制服里面,是一件褪了色的旧运动衫。

  他的第一球投的是直球,球打在巨人队第一棒击球员狄克·巴特尔身上,巴特尔摔倒在地上。观众津津有味地看着比赛,裁判员也没有挑剔。在第一局剩下的时间里,犯规大王迪恩一直很小心自己的投球。

  第二局,哈贝尔站上了投手板。乔·麦第威克把一个高线曲球打进了边线,一比零。我同其他观众一起踮着脚尖,欢呼着,这时,我意识到门兹站到了我的身边。

  我们握了一下手,然后同着其他观众一起坐下来。像往常一样,他衣冠楚楚,浅黄色的衬衫袖子卷上去,衣领敞开,打褶的鹿皮裤整洁鲜明。但是他脸上一贯表现出来的骄傲的神色没有了,苍白茫然的脸上仿佛戴上了一具假面,铅笔似的笔直的胡子下面是抿成一条线的嘴。

  没有问候,没有前言,他开门见山地说:“我刚刚找到吉皮那个畜生,在新奥尔良。”

  “他在新奥尔良做什么?”

  我们尽量把声音压低,但偶尔还是遭到身边观看比赛的球迷的嘘声。

  “他和他妻子在那里过夜,”门兹脸上带着没有笑意的微笑,“今天她起飞去迈阿密,从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