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白衣身影

第二天,也就是星期五,葛屈德告诉露易丝她继父已死的消息。她尽量用缓和的方式讲述,先说他病得很重,最后不幸病死。露易丝听到这则消息的反应则完全出人意料。葛屈德走出房门,告诉我露易丝的反应时,我认为她差不多是大大地吃了一惊。

“瑞姑姑,她就这么躺在那里看着我。你知道吗?我认为她还很高兴呢!可是,她是个诚实的人,装不出来。保罗·阿姆斯特朗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呀?”

“他是恶棍、流氓,葛屈德。但是我相信一件事,现在露易丝会愿意与哈尔斯见面了:他们会重修旧好的。”

因为那一整天,露易丝一直坚决不见哈尔斯,哈尔斯都快要疯了。

当晚,我和哈尔斯共度一段安静时光。我对他说了几件事:有关要求我们放弃“阳光居室”租约的事、露易丝的电报、露易丝和华克医生结婚的传言,以及我自己跟她在前一天会面的情形。

他靠坐在一张大椅上,让阴影遮住自己的脸。我是真的为他感到心痛。他这么高大,又这么像个孩子。我说完之后,他长吁了—口气。

“不管露易丝做了什么,我都不相信她不在乎我。直到两个月前,她和她母亲到西部上的时候,我还是世上最快乐的男人后来情况发生了变化,她写信给我说,她家人都反对我们的婚事。但她对我的感情会一直不变。只是发生了一些事,让她改变了心意。我是在接到信后才回信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对她总是愿意往好处想。听起来像个谜吧?昨天见到她的时候,情况还是没改变,恐怕还要更糟了。”

“哈尔斯,你知道阿姆斯特朗被谋杀那一夜,露易丝和他谈话的情况吗?”

“场面火爆。托马斯说他有两三次几乎冲进房内,他很为露易丝感到害怕。”

“另外,你曾听露易丝提过卡林东,一个叫妮娜·卡林东的女人吗?”

“没有。”他的回答很肯定。

尽管我们绞尽脑汁,很多时候都要自觉不自觉地回到那个致命的周末晚上和那件凶杀案。每次会谈的话题都会转到这件事情上来。我们都觉得,杰姆逊正在收紧有关杰克·贝利罪证的钓线。他这个人谁也说不清楚会在什么时候出现。现在,他—定正在镇上做着自己的事情,否则,他一定会再来“阳光居室”的,报上报道说,商人银行的出纳员贝利在他租来的公寓中,正卧病在床。知道了整体情况的话,这种境地并不令人惊讶。已故银行总裁的罪行已不容怀疑,而且失踪了的债券在公告后,又找回了一些。每一份债券的使用情形都是作为大笔借贷的抵押-到目前为止,据说已变换的现金数目不下于一百五十万美元。任何一个跟银行有关的人都已被收押,后来又以重金保释。

阿姆斯特朗是一个人犯的罪,还是与出纳串通作案?那些钱到哪去了?已故银行总裁的资产相当少,只在城里一条繁华街上有一栋房子、大部分已被抵押的“阳光居室”、投保五万美元和一处私人产业,仅此而已。报上说,其余的资产大概都在投机事业中赔掉了。有一件事对杰克·贝利来说,好像不太乐观:“他和保罗·阿姆斯特朗一起在新墨西哥州开办了一家铁路公司。传言说,他们一起在那里投注了大笔资金。

他们合伙开公司的事,更让人以为贝利知道一些银行利益损失的事。他星期一请假,没有去银行上班,更增加了人们对他的嫌疑。奇怪的倒是他竟然会束手就缚。就我看来,这好像是聪明骗子狡诈的权宜之计。我并非一定要与葛屈德的恋人作对,但无论如何,我只是实事求是,我不相信任何人。


当天夜里,“阳光居室”的鬼魂又开始作怪了。丽蒂一直睡在露易丝更衣室内的长椅上,每当夜幕降临,套房就成了她的防护所。由于它坐落在螺旋楼梯这一头,除非激动过了头,不然她是不会在暗夜里走过楼梯的。老实说,我认为这个地方像似有不祥之相。但是,他们让东厢房里的灯都亮着。如果不知道此地的历史,那些一直到深夜才灭掉的灯火,看起来还真是让人欢欣鼓舞呢。

星期五晚上,我上了床,想要立刻入睡时,思绪却一直难以平静。我决心把一切置诸脑后,慢慢放松每一条肌肉。我很快就睡着了,还梦到华克医生就在我的窗前盖他的新房子,耳中几乎听得到铁锤的声音——最后醒来才发现,原来有人正在捶打着我的门。

我立刻下床,一听到因走动而发出的脚步声时,低弱的敲门声停了。马上又换成从钥匙孔传来悉索作响的低语声。

“瑞秋小姐!瑞秋小姐!”

有人在门前一再叫着我的名字。

“丽蒂,是你吗?”

我一边问,一边将手放到门把上。她放低声音说:“请大发慈悲,让我进去吧!”

她一定是整个人都靠在门上。因为我一开门,她就猛然跌撞进来。脸色一片灰青,肩上披着一件红黑条纹相间的法兰绒褶裙。

“听我说,”她站在房中,双手紧抓着我,“哎,瑞秋小姐,是那个死人的灵魂想要破门而人呢!”

没错,这附近的某个地方是有单调的“兜、兜、兜”的声音响起,而且,是刻意压低的声音。你能感觉得到它的存在,却找不到它是从哪儿来的。有一会儿,它响三声停一下,像似从楼下传来的。下一刻,这声音又明明是从墙里发出的。

我肯定地说:“不是鬼魂作祟。如果是鬼,它不会出声,而是会从钥匙孔里穿过来的。”

丽蒂紧张地看了一眼钥匙孔:“但是,这个声音听起来很像是有人想要闯进屋子里来似的。”

丽蒂全身抖得很厉害。我叫她把我的拖鞋拿过来,她却递给我一副小山羊皮毛套。所以,我亲自去拿我要的东西,然后准备去叫醒哈尔斯。

跟前几次一样,这一次深夜紧急事件又是在所有的电灯熄灭后发生的。大厅里除了煤气灯之外,漆黑一片。我穿过大厅跑到哈尔斯房门前,令人长吁一口气的是,他的房门没上锁,他人安然在床熟睡。

我摇动他的身体:“哈尔斯,快醒来。”

他翻了一下身。丽蒂站在门口,欲进未进的。像往常一样,她深怕自己落单,却又不敢跨进房内。可是,突然间,她的顾忌好像一扫而空。只听她低喊了一声,冲进房内,站在床尾的搁脚扳边上。哈尔斯慢慢地醒过来了。

丽蒂哭着说:“我看见了,楼下大厅里有个穿白衣的女人。”

我不理会她。

“哈尔斯,有人要硬闯。拜托你快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