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特别法庭(第2/4页)

“她并不是一直都戴着假发。”泽莉说,“只是偶尔才戴。如果她要出门旅游,或是她之前出门把头发弄乱了,而她又想快些整理好自己的妆容,又或是有时她会戴一顶适合晚上戴的假发。只有这样的场合下她才会戴假发。”

“是的。”波洛说,“那时候这样做很时髦。人们出国旅行时一定会带上一两顶假发。但是她有四顶假发。在我看来,四顶有点太多了。我很好奇为什么她需要四顶假发。根据我询问的那位警察的说法,玛格丽特并没有秃顶的趋势,她的发量对于她那个年龄段的女人来说非常正常,而且发质还很好。这一切都使我感到好奇。后来我了解到,有一顶假发上夹杂了些灰色发绺,另一顶是小卷发,这都是她的美发师告诉我的。她去世那天戴着的是小卷发那顶。”

“那又意味着什么呢?”西莉亚问,“她总之都要戴一顶的。”

“也许吧。但我也了解到,管家曾对警察说过,在她死前的最后几周,她几乎每时每刻都戴着那顶假发。看起来那顶假发是她的最爱。”

“我不明白——”

“有一种说法,加洛韦总警长总是向我提到,‘同一个人,不同的帽子’。这个说法让我开始思考。”

“我还是不明白——”西莉亚重复道。

波洛说:“还有关于狗的证据——”

“狗?狗做了什么?”

“狗咬了她。据说那条狗对它的女主人十分忠诚,但在她生命的最后几周中,那条狗对她的态度却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还不止一次地咬了她。”

“你的意思是说,那条狗知道她要自杀?”德斯蒙德注视着波洛说。

“不,要比那简单得多——”

“我不——”

波洛继续说道——“不,它只是知道一件别人不知道的事。它知道她并不是它的女主人,她只是长得很像它的女主人罢了。那个管家眼睛看不清,又有些聋,她只是看到一个穿着莫莉·雷文斯克罗夫特衣服的女人,而且这个女人还戴着她最喜爱的假发——那顶满头小卷的假发。那个管家曾经提到过,她的女主人在死前最后几周的态度有些异样。‘同一个人,不同的帽子’是加洛韦总警长的话,但我之后想到的是‘同一顶假发,不同的女人’。那条狗知道,它可以通过鼻子闻出来,那并不是同一个女人,并不是它喜欢的女人,而是一个它不喜欢甚至害怕的女人。于是我就想,假如那个女人不是莫莉·雷文斯克罗夫特的话,她会是谁呢?她有没有可能是莫莉的双胞胎姐姐,多莉呢?”

“但那是不可能的。”西莉亚说。

“不,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你们要记得,毕竟她们两个是双胞胎。现在我要说一些奥利弗夫人引起我注意的事。别人告诉了她一些事,是关于雷文斯克罗夫特夫人的事。她生病住进了一家医院或是疗养院,也许她知道自己得了癌症,或是认为自己得了。但是,医生的看法却刚好相反。在那之后,也许她仍旧那么认为,但事实并不是那样。之后我一点一点地得知了她和她双胞胎姐姐早期生活的一些事,她们就像普通双胞胎一样相亲相爱,什么都一样:穿一样的衣服,发生同样的事,同时生病,同时结婚。最终,就像很多双胞胎一样,她们再也不想什么都一样了,于是她们两个想要变得完全相反,尽可能地变得和对方不同。她们之间甚至还产生了厌恶。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导致她们的分开。阿里斯泰尔·雷文斯克罗夫特年轻时爱上了多罗西娅·普雷斯顿-格雷,也就是双胞胎中的姐姐。但之后他又爱上了双胞胎中的妹妹,玛格丽特,并和她结了婚。毋庸置疑,嫉妒心就这么产生了,之后还导致了两姐妹的疏远。玛格丽特仍旧深深爱着她的姐姐,但多罗西娅却不再像以前一样爱着自己的妹妹。在我看来,这可以解释很多事。多罗西娅是个充满悲剧的人物。她的精神状态总是不稳定,但这并不是她自己的错,而是某种遗传上的意外导致的,跟基因有关。她还很年轻的时候就产生了对小孩子的厌恶,但是没有人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有一个孩子是因她而死。尽管证据不够明确,但对于医生来说已经足够让她住院进行精神治疗了。所以在之后的几年中,她在一所精神病院内接受治疗。当医生认为她已经痊愈之后,她重新开始了正常的生活,还时不时去跟她的妹妹一起住一段时间。当莫莉和雷文斯克罗夫特将军他们被派往马来亚时,多莉还去跟他们一起住了。就在那里,又发生了一起意外,这次是邻居家的小孩。尽管还是没有明确的证据,但看起来多罗西娅又要对那起意外负责。于是雷文斯克罗夫特将军把她带回了英格兰,送进了医疗机构进行治疗。又一次,她看起来已经痊愈,医生也又一次说她可以出院开始正常的生活。这一次,玛格丽特相信多罗西娅真的已经完全康复,并认为她应该来和他们一起住,这样他们就可以周全地照顾她,以便能及时发现她是否再次发病。我认为雷文斯克罗夫特将军并没有同意。我想他有一种很强烈的信念,就像是有些人天生畸形、身体麻痹或是瘸腿一样,他相信多莉大脑中的毛病一定会一次又一次复发。这样一来,她必须被严加看管,才能避免更多惨剧的发生。”

“你是说,”德斯蒙德问道,“多莉开枪杀死了雷文斯克罗夫特夫妇吗?”

“不,”波洛说:“那不是我的结论。我认为多罗西娅只是杀死了她的妹妹,玛格丽特。有一天她们两人去悬崖边散步,多罗西娅把妹妹从悬崖上推了下去。她心中沉睡已久的怨恨全部爆发了出来。她可能在想,为什么妹妹和她如此相像,但妹妹却是那个身心都健康的人。仇恨、嫉妒、杀戮的欲望一下子全部涌了上来,使多罗西娅不能自已。我想有一个局外人对这件事是知情的,因为她当时就在这里。我想你知道这件事,泽莉小姐。”

“是的,我知道。”泽莉·米欧霍拉特说,“我那时确实在这里。雷文斯克罗夫特将军夫妇一直很担心多罗西娅。当他们看到多罗西娅试图伤害他们的儿子爱德华后,他们立刻将爱德华送回了学校,而我和西莉亚一起去了瑞士。我把西莉亚安顿好之后又回到了这里。有一次家里只有我、雷文斯克罗夫特将军夫妇和多罗西娅,大家心情都很好。接着就出事了。两姐妹一起出门,但只有多莉一个人回了家。她那时处于一种很异常的精神状态下,非常紧张。她进了屋,在茶几边坐了下来。过了一会儿,雷文斯克罗夫特将军发现她的右手上有血,于是他就问她是不是跌了一跤。她回答说‘噢,没有,不是什么大事儿。什么都没发生,我只是被玫瑰刮到了’。但在房子周围根本没有玫瑰。她的谎话太愚蠢了,如果她说是被荆豆刮伤,我们没准儿就信了。我跟着雷文斯克罗夫特将军走出了门,一路上他一直在说:‘玛格丽特出事了,我敢肯定莫莉出事了!’后来我们在悬崖下方的一个石台上找到了她,她被岩石撞得不轻。将军夫人那时还没有死,但已经失血过多。当时我们完全不知所措。我们不敢移动她。我们认为得马上找个医生来,但还没等我们来得及去,夫人就抓住了将军的胳膊。她气若游丝地说:‘是的,是多莉干的。她不知道她自己在干什么。她真的不知道,阿里斯泰尔,你一定不能让她因此受苦,她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做了什么事,为什么做那些事。她没法控制自己,她从来都没法控制自己。你一定要答应我,阿里斯泰尔。我想我就快死了。不——不,我们没时间找医生了,即使找来医生也无济于事。我一直躺在这儿流血,我知道我很快就要死了,但是你一定要答应我。答应我你会救她。答应我你不会让警察抓她。答应我她不会因为这件事受到审讯,她不能被当作罪犯在监狱里过一辈子。把我的尸体藏起来吧,这样就没人会发现了。求求你了,这是我求你的最后一件事。我爱你胜过这世上的一切,如果我能为了你而活下去,我一定会的,但现在不行了。我能感觉到。我爬了一小段距离,但我的身体已经不允许我做别的事了。答应我。还有你,泽莉。我知道你也爱我,你一直对我很好,总是照顾我。你也爱孩子们,所以你必须救救多莉。你必须救救可怜的多莉。求求你了,请看在我们对彼此的爱的分上,一定要救救多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