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特别法庭(第3/4页)

“之后呢,”波洛说,“你做了什么?在我看来,你一定——”

“是的,她死了。她说完最后那些话之后,不到十分钟就死了。然后我帮助将军把尸体藏了起来。我们抱着夫人,沿着悬崖又走了一段路,把她的尸体藏到了一个有很多岩石的地方,然后尽我们所能地把她埋起来。那里并没有通路,必须爬着才能过去。从头至尾,阿里斯泰尔只是在重复说着:‘我答应了她,我必须兑现我的诺言。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不知道怎么救她。我不知道。但是——’不过,我们确实做到了。多莉在家里,她很害怕,近乎绝望的害怕,但同时她又表现出一种恐怖的满足感。她说:‘我一直都知道,这么多年来一直都知道,莫莉才是真正的魔鬼。她把你从我身边抢走了,阿里斯泰尔。你是属于我的,但是她把你抢走了,还强迫你跟她结婚。我一直都知道。现在我好害怕。他们会对我怎么样——他们会说些什么?我不能再被关起来了。我不能,我不能。我会疯的。你不会让我被关起来的,他们会把我带走,说我是凶手。这不是谋杀啊。我只是不得不这么做。有时候我不得不做很多事,我想看见血,你懂吗?我没法看着莫莉死去,所以我跑了。但是我知道她一定会死的,我只是希望你不会找到她。她只是跌下了悬崖,人们都会说那只是一起意外。’”

“这真是一个可怕的故事。”德斯蒙德说。

“确实。”西莉亚说,“这确实是一个可怕的故事。但是知道真相总是好一些的,不是吗?我甚至无法为她感到难过,我是指我的母亲。我知道她是个很好的人,我也知道她心里根本没有一丝丝邪恶的念头,她是一个善良的人。我知道,并且理解为什么我父亲不想和多莉结婚。他想要娶我母亲是因为他爱她,而且他也发现多莉有些不正常,她的性格既邪恶又扭曲。但是怎么——你们究竟是怎么做到一切的?”

“我们说了很多谎。”泽莉说,“我们希望尸体不会被发现,也许晚些时候尸体会被海浪卷进海里,那样的话看起来就像是她跌下悬崖,摔进了海里。但是后来我们想到了梦游这种说法。我们要做的事很简单。阿里斯泰尔说:‘你知道吗,这太可怕了。但是我答应过——我向莫莉发过誓,要按照她死前的意愿来做。一定有一种办法,一个可行的办法能救多莉,只要她能演好她自己那部分戏。但我不知道她能否做到。’我说:‘做什么?’他说:‘我们可以假装她才是莫莉,而梦游中跌下悬崖摔死的是多罗西娅。’我们做到了。我们把多莉带到一间闲置的屋子里,我在那里和她待了几天。阿里斯泰尔则对外宣称莫莉因为无法承受她姐姐的死讯而被送去了医院。之后我们把多莉带了回来,假装她就是莫莉,让她穿着莫莉的衣服,戴着她的假发。我还去订了额外的假发,那种带有小卷的假发能很好地伪装她。我们的老管家眼神不太好。多莉和莫莉又长得非常相像,声音也几乎一样,于是每个人都轻易地接受了她才是莫莉这件事。只是由于受到了打击,她的行为举止有些不同。一切都看起来很自然。这就是整件事中最可怕的部分——”

“但她怎么能保守住这个秘密?”西莉亚问,“那一定很困难。”

“不——她并不觉得困难。你看,她得到了她想要的——她一直想要的。她得到了阿里斯泰尔——”

“但是阿里斯泰尔——他怎么能忍受?”

“在他安排我回瑞士的那天,他告诉了我他为什么忍受以及如何忍受的。他告诉了我我要做的事,也告诉了我他要做的事。他说:‘现在我只有一件要做的事。我答应过玛格丽特不会把多莉交给警察,人们永远不会知道她是杀人凶手,孩子们也永远不会知道他们的姨妈杀死了他们的母亲。谁都不必知道她杀了人。她只是在梦游中跌下悬崖摔死了,是一起悲惨的意外罢了。她会以自己的名字被埋葬在教堂中。’我问阿里斯泰尔:‘你怎么能做到这一点呢?’他说:‘因为我接下来要做的事——你一定要知道。多莉不能再继续活下去了。如果她靠近小孩,她一定会夺走更多的生命。她没有权利再继续活下去。但是你一定要理解,泽莉,为了完成我将要做的这件事,我必须同时付出自己的生命。接下来的几周,我会和多莉在这里平静地生活,假装她就是我的妻子,但在那之后就会发生另一起惨剧——’我告诉他我没有理解他的意思,我问他:‘另一起惨剧?又一次梦游吗?’他说:‘不,人们将会知道的是我和莫莉双双自杀,但我想没有人会知道原因。他们也许会觉得是由于她认为自己得了癌症,或是我有那样的想法,他们怎么想都可以。但是你一定要帮助我。泽莉,你是唯一一个真正爱我和莫莉还有孩子们的人。如果多莉一定要死,这件事只能由我来完成。她不会感到难过或是害怕。我会先开枪杀了她,然后再自杀。她的指纹也会出现在凶器上,因为不久之前她拿过那把枪,而我的指纹也会留在那里。正义必须得到伸张,而我要来充当这个处决者。我想让你知道的是,我曾经——现在仍然爱着她们两个。我爱莫莉胜过我自己的生命,而对于多莉,我为她与生俱来的不幸感到难过。你一定要记住这点——’”

泽莉站起来,走向西莉亚:“现在你知道真相了。我答应过你父亲永远不会让你知道。我从来都不想向你或任何人吐露真相。是波洛先生让我改变了想法。但是——这真是个可怕的故事——”

“我理解你的心情。”西莉亚说,“也许从你的角度来说是对的,但是我——我很高兴能知道真相,因为现在的我好像卸下了一副重担——”

“因为现在,”德斯蒙德说,“我们两个都知道了真相,而且我们都不会在意。这确实是一起惨剧。就像波洛先生说过的,这是一起两个相爱的人之间的惨剧。但他们并没有互相残杀,因为他们深爱着对方。一个人被杀死了,另一个人则充当了处决者,从而保证了不会有更多的孩子被伤害。即使他做错了,人们也能原谅他。而我认为他并没有做错。”

“多莉总是个让人害怕的女人。”西莉亚说,“在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就害怕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现在我知道了。我认为我父亲是个勇敢的人,他做到了我母亲临终前祈求他做的事。他拯救了我母亲深爱的姐姐。我想要这么去想这件事——我这么说真是傻——”她怀疑地看了看波洛,继续说道,“也许您并不这么认为。我真希望您是个天主教徒,但墓碑上写的话是‘永远相依相伴’。那并不意味着他们是同时死去的,但我认为他们一直在一起。我认为发生了那件事之后,他们才真正地在一起了,因为他们是两个深爱对方的人。还有我那个可怜的姨妈,从现在开始我会更加理解她,因为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所作所为。”西莉亚的声调突然恢复了正常,“她并不是个好人。你没法让自己喜欢一个这样的人。如果她尝试改变自己的话,也许她能够变好,也许不能。如果她无法变好的话,人们应该把她看作一个得了重病的人——比如说,一个得了瘟疫的人,村子里的其他人不会让她出门,也不会给她送吃的。因为如果那么做了的话,全村人都会死。类似这样的情况吧。但是我会试着为她感到难过的。至于我的父母——我不会再为他们感到担忧了。他们是那么深爱对方,还同时爱着可怜的、不幸的、憎恨他们的多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