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4/5页)

“凶手是沿着同一条路过来的吗?”

“不是,”契说,这个问题他也想过,“来时的足迹是沿着河岸的。”

“经过猫的窝了吗?”

“经过了。”契说。

利普霍恩等着他继续说下去,等了很久,契才说:“我当时就觉得外面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才吓得那只猫跑出了藏身之处,所以事后我特意到那里查看了一下。”他做了一个表示抱歉的手势,“地面上有些印痕。我觉得有人曾跪在那片刺柏丛后面,那里离人们倒垃圾的地方不远,总有一堆废物被风刮得到处乱飞。在那里我发现了这个东西。”

他拿出皮夹,从里面抽出一小张黄色的纸,交给利普霍恩。“它很新,”契说,“肯定在垃圾堆里没待多久。”

这是一张口香糖的包装纸。“我就只发现了这一样东西。”契说,看上去有些尴尬。

确实不算什么发现。利普霍恩想象不出这张纸有什么用。“不过也算是个发现。”他说。他想象一个人蹲在刺柏丛后面,注视着契的拖车屋,瘦小的人影右手举着一把连发猎枪,左手则伸进衬衫兜,摸出一盒口香糖。非常镇定,毫不慌乱,像在做一件精细的活计,做得很仔细,不慌不忙。但他没有料到,他的动作使睡在刺柏丛下的猫神经紧张,紧张到没有藏在那里等着人走开,而是恐慌地冲进一个更安全的地方。利普霍恩轻轻一笑,这可真讽刺啊。

“我们知道那家伙嚼了口香糖,也有可能是个女人,”契说,“还知道是哪种牌子的口香糖,并且知道他很……”契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冷静!”

我就知道,利普霍恩想,吉姆·契很聪明,会想到可能是什么惊吓到了那只猫。他瞥了那动物一眼,它依旧蹲在活板门旁边,蓝色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他。

契的拖车屋很小,而且有些不透气,两个人在里面实在是太挤了。

那只猫似乎也觉察出了这一点,它轻巧地钻过活板门,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跑掉了。那声音大到肯定能吵醒睡得不实在的人,特别是在他还有点紧张的情况下。契正为某事感到紧张吗?利普霍恩在椅子上动了动,让自己更舒服一些。

“你读了威尔逊·山姆一案的报告之后都去过哪里?”利普霍恩说,“具体是什么时间?咱们再把整件事过一遍。”

他们又重新回顾了一遍案子。契在谋杀案发生四天之后去了现场,没有发现什么东西可以为原来的报告增加有意义的资料——原来的报告里就没多少东西。威尔逊·山姆用来给羊喝水的那个池塘快干涸了,山姆出去给他的羊群寻找一个新地方来解决饮水问题,但直到傍晚都没有回来。第二天早上,山姆的一个亲戚去找他——他小姨子的儿子,男孩记得先是听到了狗吠,然后发现那只狗正看守着主人的尸体,尸体躺在一条曾经流入南边泰恩德科瑞克河、现在已经干涸了的河道里。

钦利来的警官中午之前就到了。山姆的脑后被压碎了,确切地说,是脑袋和脖子相连的地方。随后的尸检进一步确认,他是被一把铁锹砍死的,那把铁锹就在现场扔着,亲属们说那不是山姆的铁锹。尸体很明显是摔下或滚下河岸的,接着攻击者也爬了下来。发现尸体的外甥直接开车去丹尼豪特索贸易站报了警,遵照警察的指示,相关人员到来之前没有人靠近尸体。

“我到那里时,现场还留有一些不错的线索。”契说,“在谋杀发生的那个白天下了点雨,雨水流进了干河道,湿润的表层留下了两个鞋印,靴跟处有明显磨损,十号,尖头。靴子的主人应该很壮硕,可能有两百磅甚至更重,也可能他当时扛着什么重物。他曾在尸体周围走动,还曾蹲在旁边。”契停下思索了一会儿,接着说道,“他曾双膝跪在尸体旁边,花了些时间查看伤口的情况等。我觉得那也有可能是我们的人留下的痕迹,毕竟他们要把尸体抬起来。不过我问了戈尔曼,他说不会是他们弄出的痕迹。他们来的时候痕迹就已经在那里了。”

“戈尔曼?”

“他已经回来和我们一起了,”契说,“但六月下旬会被借调去钦利,权当度假吧。他就是中午和我一起走到停车场的那个家伙,戈尔曼和本纳利。戈尔曼是较胖的那个。”

“凶手是纳瓦霍人吗?”利普霍恩问。

契犹豫着,对这个问题感到有些意外。“是的,”最后他说,“是纳瓦霍人。有意思的是,我知道他是纳瓦霍人,却想不出为什么。”他分析着,“他没有跨过尸体。走下河道时,还很小心地避开了水流的地方。另外,在往回走的路上,有蛇爬过路面的痕迹,他走过那里之后蹭了蹭脚。”契停了一会儿又说,“或许白人也会那样做?”

“我想白人不会。”利普霍恩说。不能从人身上跨越的习俗是纳瓦霍族所特有的,因为他们居住的霍根屋通常都只有一个房间,晚上一家子人都睡在地板上。制定这一习俗是出于一种尊重。沙漠地区的牧人对雨水都格外珍惜、尊敬,自然会忌讳踏进水流过的地方。至于蛇呢?利普霍恩搜寻着自己的记忆。他奶奶曾经告诉过他,如果他走过蛇爬行过的地方,而没有蹭蹭脚抹去自己的足迹,蛇就会跟着你回家。不过奶奶还告诉他,一个孩子对奶奶保守秘密是触犯忌讳的,还说看狗撒尿会精神错乱。

“恩德斯尼案子里的凶手呢?也是个纳瓦霍人吗?有可能是同一个人吗?”利普霍恩问道。

“目前线索还很少,恩德斯尼的尸体在距离霍根屋大约一百码的地方,尸体一被发现全家人就都围在他身边。而且那地方没下过雨,地面十分干燥。”

“你怎么看?会是另一个纳瓦霍人吗?”

契思索了一阵,回答道:“我不知道,没有绝对的把握。但有一点发现,现场附近到处是脚印,我们在排除了当地人穿的那种靴子留下的痕迹后——是一种胶底平跟靴——发现了一个尺寸很小的靴印,右脚的鞋底有一个洞。”

“看来是两个人,”利普霍恩说,“或者穿了不同的鞋。”事实上,是三个不同的嫌疑犯。也许是四个,算上杀死万萨特的那个。利普霍恩摇了摇头,简直难以置信,不可理喻的荒唐。接着,他想到契这个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年轻人,为什么在谁想杀他这个问题上,连一丁点儿基本的想法都没有呢?竟然如此的一无所知。利普霍恩的背又开始痛起来了,这些日子一旦坐的时间太长他的后背就会痛。于是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边向外看。他觉得脚底下有什么东西硌着他,弯下腰,发现是一粒猎枪发射出来的铅砂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