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3 德赖托图格斯群岛

不少人无所事事地待在基韦斯特岛。这确实是一个适合无所事事的好地方。看着沿迪瓦勒街行走的人,有时你会不禁怀疑他们究竟是什么奇怪的外星种族。你也可以去海边看鹈鹕,望着驳船晃动起伏或者竞相驶进海湾。船上挤满了晒得黝黑的派对一族,要是抬起头,你将看到飞机拖着拉开的横幅低低飞过头顶。

整整5分钟,我就只做了这些事儿。我深陷海螺共和国42的休闲时光,什么都没做。我只是站在码头上,眺望海面、船只与飞鸟。世上似乎再没有我能做的事儿了。船载着科迪与阿斯特开走了,加速驶过海面,这会儿怕是已经开到1英里之外了。我既不能叫它回来,也无法涉水追赶。

我一筹莫展。看来基韦斯特岛真存在一个让人“一筹莫展”的地方,而我找到它了。听起来似乎有点儿讽刺。这时我感觉到有人推开了我。一群人搬着一卷卷绳子与软管,扶着塞满行李、食品、冰与潜水装备的推车从我身旁走过。从他们恼怒的眼神中判断出,我挡路了。

最后,其中一人在我身边停下,放下装满氧气罐的推车,直起身子面向我。“嗨,哥们儿,”他用浮夸的亲切口吻说道,“能不能靠边点儿?我们得把潜水设备运到船上。”

我不再盯着海面,转身看向他的脸。一张友好开朗的深棕色面庞,考虑到我可能成为一名潜在的顾客,他补充道:“我们正要去珊瑚礁那边,那里景致美极了。有时间也该去看看,哥们儿。”

小小的希望之火在我的脑海深处闪过。“你不会是要去杰佛逊堡附近吧?”

男人笑了。“德赖托图格斯群岛?不,先生,你刚错过最后一班渡船,下一班得等到明天早上。”

当然——一如既往,怀抱希望不过是在愚蠢地浪费时间。小火苗嘶嘶熄灭,灰色的迷雾再次笼罩心头。因为每当你想抱着安静的绝望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总有人跑过来坚持和你聊天。面前的男人带着小商贩独有的雀跃一直向我喋喋不休。

“如今,德赖托图格斯群岛也很值得一看,你知道的。在你亲眼见到之前,你根本不敢相信杰佛逊堡真实存在……也许最佳游览方式是,坐飞机?那边有手册……”他朝右快走几步,在码头柜里翻了一圈儿,回来递给我一个色彩鲜艳的光面手册。“拿着,”他说,“我女朋友在那儿上班。他们一天往返4次。很漂亮,从城堡上方低空飞过,然后在海面降落,非常酷,超兴奋……”

他把小册子塞到我手里,我接过一看,上面写着“信天翁航空公司!翱翔天际”——霎时间,这真成了世上最叫人兴奋的事儿。“水上飞机?”我盯着照片问。

“当然,必须的,那地方可没着陆带。”他说。

“比船快多了,对吧?”我问。

“噢,没错,肯定的。‘海螺’号需要3个小时,或许还会更长一点儿。坐飞机大概只要40分钟。同样是很棒的旅行。”

旅行怎样对我来说无所谓。要是我能先于克劳利抵达德赖托图格斯群岛,赶在他设下德克斯特毁灭陷阱之前,就算是我经历过的最糟糕的旅行,我也会想拥抱飞行员。“谢谢你。”我真心实意地说。

“没事儿,”他说,“嗯,要是你不介意……”他示意码头一侧,扬眉叫我往边上挪挪。但我已先一步离开,冲出码头,跑过商店与餐馆,进入停车场。这次运气终于站在我这边,一辆亮粉色出租车正好在卸客。几名肥胖无力的乘客陆续下车,最后一人还在付费,我已跳上后座。

“你好,宝贝。”司机说。她大约50岁,方脸,常年的风吹日晒令她的皮肤变得好像老旧的皮革。她迅速给我一个职业性微笑。“去哪儿?”

好问题,我这才意识到我不知道答案。幸运的是,我手里还紧握着那本小册子。我翻开迅速扫视了一眼。“机场,”一找到答案我马上说道,“麻烦尽快。”

“没问题。”她说。我们出发离开停车场,横穿小岛,前往罗斯福大街的另一端。电话响了,又是丽塔。我关掉手机。

出租车绕过斯马瑟斯海滩。一群人聚在沙滩上,举行婚礼派对。新郎和新娘站在海边的白色帆布篷下,犹太婚礼常用那种,叫什么来着——戴胜?不,戴胜是种鸟。是发音类似的一个词,想不起来了。随着我们最终离开海滨公路,驶进机场,到底是哪个词似乎也并不重要了。

我跳下出租车,数都没数就把钱甩给司机,不等她找零,便跑进航站楼。我想起来,是“彩棚”,犹太人婚礼用的遮篷。想起这词令我异常地高兴,我在心里记下,改天好好想想这词为何如此重要。

信天翁航空公司位于航站楼另一侧。一位身穿棕色制服的女性站在柜台后,大约50岁,粗糙的皮肤看起来就像刚才那位出租车司机的双胞胎姐妹。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码头那位新朋友的女友。为了他好,希望不是。

“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她的声音活像一只雄性乌鸦。

“我需要尽快赶到德赖托图格斯群岛。”我告诉她。

她朝后面墙上的指示牌指了指。“下一航班在中午。”她的乌鸦嗓呱呱说道。

“我现在就得过去。”我对她说。

“中午。”她说。

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打扁对方的脑袋并不总是最佳解决方案。“情况紧急。”我说。

她冷哼一声。“需要坐水上飞机的紧急情况吗?”她带着莫大的讽刺问道。

“是的。”我回答。她惊讶地眨眨眼睛。“我的孩子在去德赖托图格斯群岛的船上。”我说。

“旅途愉快。”她说。

“跟他们在一起的人——可能会伤害他们。”

她耸耸肩。“你可以用我的手机,打电话报警,”她说,“他们会联系那儿的管理人员。”

“我不能报警。”我希望她不会问我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她果然问了。

我飞速思考,这时候显然不能说实话,不过这种事对我来说向来不是什么大问题。“呃,”我开口静待花言巧语涌进我的脑海,“他……他是我姐夫。你知道的,家里人。要是把警察卷进来,肯定会伤了我姐姐的心。我妈会……你知道的。这完全是家事儿,嗯,我妈她有心脏病。”

“哦。”她一脸怀疑。

尽管我发挥了超常的创造力,依然无法从她这儿走通。但我没有绝望。我以前来过基韦斯特岛,知道这里的处事方式。我拿出钱包。

“拜托了,”说着我数出100美元,“我们难道不能做点儿什么吗?”

不等我说完,对方已经把钱拿走了。“不知道,”她说,“我问问勒罗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