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4 海峡饕餮(第2/3页)

趁他们停下,我赶紧靠过去。我不知道自己干吗这么做,但只要我能走近克劳利半块砖内,就可以在他脑袋上砸个洞,抓住机会。我不断逼近——只剩10步时,我清楚地听见阿斯特说:“那全是废话,德克斯特在哪儿?”我抬手拿毛巾大力擦拭头发,现在离他们只剩4步之遥。这时阿斯特突然中止了演说,径直看向我,说:“德克斯特!你到了!”

我顿时愣在当场:我这反应愚蠢至极,我很清楚,可我现在真不是平常的自己。克劳利可没这麻烦,他根本没劳神确认毛巾下的人是谁,直接扔了行李包猛拉过阿斯特,单臂夹着她跑向码头。阿斯特剧烈挣扎,高声尖叫,克劳利丝毫没放慢速度,狠捶了她脑袋一拳。阿斯特立刻昏了过去。

我丢下毛巾,追上去,又停下来看向科迪。“去堡垒,”我说,“找公园管理员,告诉他们你迷路了。”没时间看他有没有听话,我转身冲向克劳利。

这家伙占了先机,跑出挺远,可他抱着阿斯特,因此比我跑得慢。等他跑上码头时,我马上便要追上他了。前方一艘45英寸长的钓鱼船回港停下,克劳利跳上码头,船旁一位身穿比基尼泳装的女性抓着船尾缆绳怒瞪他。克劳利一把推开她。女人落水时,手里还握着绳子。飞桥上的老人扯着嘶哑的嗓子朝克劳利大喊:“嗨!”可他根本不予理会,直接将阿斯特扔上船板。被甩出去的阿斯特撞上冷藏室,整个人一动不动。克劳利蹿上梯子直奔飞桥。老人大喊:“救命!”刚出声便被克劳利一拳打中腹部,老人弯腰跪到地上。克劳利夺下渔船控制器,立即开船驶离码头。

我刚跳上码头,克劳利已推动节流阀,转动涡轮。船身慢慢旋转,朝海峡移动。在这场痛苦的冒险中,我第一次毫不犹豫、不假思索地冲出去,助跑几步,一跃而起。

这一跳力道十足,轨迹完美。我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刚好在船后3英寸外砸入水中。我挣扎着浮出水面,眼看着渔船加速前进。发动机吐出泡沫将我向后推离,灌了我一嘴海水。我绝望地在浪涛间游泳呛水,什么东西忽然猛撞上我的背,再次将我推入水下。

想起飞行员提过的“海峡饕餮”,已知体形最大的双髻鲨,我不由得心下一惊——但撞上我的东西太过光滑,感觉不像鲨鱼。我抓住它,任由对方将我拉回水面。我浮上来狠吸一口气,眨眼挤走海水,发现自己正抱着一条人腿。更令人欣喜的是,这腿依然连着身子——先前被克劳利推入水中的女人正死攥着船尾缆,船拖着她飞速行驶。

渔船开始提速,激起更多泡沫,我几乎无法睁眼,稳住更是难上加难。我立刻意识到怀中抱着的这个女人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一旦她松手,克劳利便带着阿斯特与我现有的全部希望彻底跑了。我绝不能让那种事发生。

于是,我抛掉谨慎与礼仪,抓着女人往上爬。我伸手扯住女人腰间的布料,用力将身子往前移——受不住力的比基尼瞬间被扯下滑至腿部,我也跟着退到后面。

我再次抓紧她,先夹住她的膝盖,再双手抱腰爬到腰间,然后奋力向前,直到一只手勾住她的肩膀。我刚握住绳子,女人便松开了手。她狠撞上我的身体,挣扎着在我身上乱抓,想稳住自己。一时间,我以为自己会坚持不住,然而白色的泡沫迅速卷走了她。我伸出另一只手抓住绳子,慢慢靠近船身。

我挣扎着交替挪动双手,顶着白沫激流方寸必争,最后猛拉一把,贴上渔船横梁。从这里可以清楚看到船身侧面亮蓝色的名称与船籍港:“旋转乐园号,圣詹姆斯市”。我抓住渔船潜水台,时间仿佛过去数小时之久,但我觉得实际可能只有一两分钟。潜水台说白了就是一个伸出横梁的窄木架。我爬上去,呼吸困难,肩膀疼得要命。

我弯了弯早已僵硬麻木的手指——不麻就怪了。这段时间出了这么多事儿,手没萎缩烂掉我就该庆幸。但现在它们还得帮我做最后一件善事,我伸手握住头顶的铬合金梯子,爬进驾驶舱。

克劳利的脑袋与肩膀位于我头顶之上。飞桥比驾驶舱高出10英寸,他站在那里,盯着前方,驱船驶进海峡。很好——他没看见我,不知道我上了船。希望他永远不会知道,直到一切为时已晚。

我匆匆穿过甲板,见到老人躺在船板一侧,压着前臂,轻声呻吟。看样子克劳利把他从飞桥上扔下来,落地时他不幸摔断了手臂。真令人难过,可惜对我而言无关紧要。我经过他走向梯子,爬上飞桥。阿斯特倒在那儿,头发凌乱的小脑袋紧贴着冷藏室。舱室盖子突起敞开,露出里面的冰块与啤酒饮料罐。我弯腰靠近阿斯特,伸手摸了摸她的脖子。脉搏还在,平稳有力。我抚上她的脸颊,她皱着眉咕哝两声。应该不会有事儿,不过我现在也无法为她做些什么。

我留她在原地,自己爬上梯子,刚走到顶,探了下头便停住了。我看向克劳利的腿。这双腿看起来惊人地健壮有力,我竟一直以为他胖得跟面团似的。看来我每次都误判了他,低估了他的能力。我犹豫了,一个非常不德克斯特的念头涌上脑海。

要是我做不到怎么办?要是我真遇上对手,对付不了他怎么办?要是这回德克斯特演出真该落幕了怎么办?

这一刻,我体会到真正的恐惧。我意识到这感情为何物,不由得倍感难受——那是真正活人所拥有的不确定感,当真如坠深渊。我从未怀疑过自己,从未怀疑过自己平日的处刑能力,可现在我却不知该如何动手。

我闭上眼睛,寻找黑夜行者,祈求暗黑旅团最后一次降临,过去我从不曾这样。我感到它抱怨、唏嘘、鼓动翅膀——并不是真正的鼓励,但又不得不行动。我睁开眼,安静迅速地爬上梯子,来到飞桥。

克劳利单手握着船舵,驾驶渔船穿过海峡,远离堡垒。我尽最大力气用全身重量撞上他。他“砰”的一声摔向控制台,砸上节流阀。船身猛倾向前,提至全速航行。我单手勒住克劳利的喉咙,扣紧手臂用尽全力想要勒死他。

可他真的比外表强壮太多,粗壮的手指扣住我的胳膊,一把将我甩到地上。我整个儿飞出去滑至驾驶舱另一头,脑袋撞上控制台,被打得眼冒金星。克劳利竟如此轻松地挣脱了我的控制。

不等我缓过神,他上前猛踢我的腹部。我差点儿喘不过气,所幸头脑清醒了不少。我单膝跪地,丢出一记侧拳,正中他的膝盖。他大叫一声,清楚无疑,抬肘对着我的脑袋就是一击。这招若真打中,说不定我的脑袋早已分家。但我缩头躲过一劫,翻身跳到旁边,蹦起来,摇摇晃晃地面向克劳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