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挚爱》中(第2/3页)

张保死了,江路被梁勇骗了,张松离家而去。

在梁勇家那个镜头被沈戈删掉了,但是凌笳乐从江路的反应里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惊诧地越过他旁边的田老师和冯老师向旁边看去。

那个座位是空的,苏昕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

沈戈对凌笳乐耳语:“怎么了?”

后来苏昕告诉他,那一场戏,王序本来和他说好了,要偷偷给凌笳乐下药,但是后来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王序又临场改变了注意。

苏昕当时坦白这些时,一直说自己当时是魔怔了,说自己虽然不算什么五讲四美的好人,可也不是那种大坏蛋,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拍戏那会儿是怎么了。他说这话时表现地羞耻且懊悔,看起来似乎还隐瞒了什么羞于说出口的话。

凌笳乐这时突然想明白了,在那场戏里,在自己醉死过去之后发生的事,一定不像沈戈说得那么轻描淡写。

他下意识看眼银幕,里面的江路枯瘦着两颊,痛哭着向红大姐下跪,追问张松的去处。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沈戈都是如何竭尽全力地保护他呢?

“乐乐?”沈戈又喊他一声。

凌笳乐面色如常地转过头来,借着银幕的光线观察沈戈,即使已经这么熟悉了,他依然会在这张英俊而可靠的脸上看到新的令自己心动不已的东西。

沈戈在他耳边低声问道:“要不要出去待一会儿?”

凌笳乐深深地望着他,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轻轻地摇了摇头。有沈戈在旁边,他什么都不畏惧了。

另一边的田老师忽然拉起凌笳乐的另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凌笳乐转头看过去,饰演江路父母的两位老演员抱歉而痛惜地看着他。

此时银幕里正在上演一场家暴,一直被父母娇养的江路被自己的父亲用棍棒追赶着,没有求过一声饶。

田老师和冯老师受不了这样的镜头,纷纷扭过脸去。

拍这组镜头时,王序没有故意让他挨打。导演当时将镜头拆碎了,临场画了几幅简洁的分镜图,将拍摄难度降到最低,这样冯老师失手的可能性就会最小,凌笳乐也能少受点罪。

而二十多年前,王序却如电影里所呈现的那样,被自己的父母殴打着、辱骂着,被打到神志不清,像条狗一样蜷缩着身子往桌下钻。

这一刻,凌笳乐彻底不恨王序了,一点儿都不恨了。

张松对江路永远都会留有一丝心软,他将一身是伤的江路背回家,却又无法释怀,无法开口同他说话。

曾经的相依有多温暖,此刻的沉默就有多冰冷。

连观众都忍不住催促道:再放点儿音乐吧!太安静了!有之前那连成一片的音乐做铺垫,此时的寂静简直让人无法忍受。

可是王序向来够狠,对自己如此,对观众亦如此,就让这令人窒息的安静折磨着所有参与到这个故事里的人。

当音乐声终于响起,观众险些与江路一起哭起来。

张松主动与江路说起未来,他们同居的小屋里终于有了谈话声……

凌笳乐看到了他之前没有看到过的剧情,是沈戈和冯姒的戏。

张松是个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心细如发的人,也藏得住心事。直到镜头扫过他手上的字条时,观众才恍然大悟:他母亲一直催他找生父、找生父,原来他竟然早已把人找到了,然后一直闷在心里。

他盯着那张字条看了很久很久,这是一个很慷慨的镜头,画面由字条慢悠悠地转到张松的脸上,再由他脸上慢悠悠地转回那字条,这个男人掩盖在平静面孔下的挣扎全都在这无声中被传达出来了。

他最终还是将这字条教给母亲,对她说:“他现在一个人过。”然后母子俩就沉默了。

这对母子共同保守一个秘密许多年,他们不需要多说什么,只是互相看着彼此,就明白了对方沉默里的含义。

儿子在说:“我用一个丈夫换你一个儿子。”

母亲用力捏着那张写着地址和电话的字条,说:“好。”

张松从母亲那里出来后,径直去了村里的坟地。他坐在继父张保的坟前,先给张保点了支烟,插到土里,这样安静地待了一会儿,他改为下跪的姿势,对着简陋的墓碑磕了个头。他长久地趴伏在地,不肯起来,镜头在他肩膀颤动的背影上停留许久。

所以,谁都不能说他们没有尽力。他们已经尽他们全部所能了,他们都为了他们的爱情受尽了伤。他们只是最终没有成功而已,但绝不是没有为幸福努力争取过。

沈戈用余光看到冯姒从手包里拿出手帕拭了拭眼角,瞬间感慨良多。

如果张丽华知道逼婚会给儿子带来这么大的痛苦,她会不会对张松能多一分理解?如果没了来自家庭的压力,让张松那副肩膀少承担些重压,最后的结局是否会有所不同?

到此为止,不只是江路,张松也成了没有父母的人了。从此以后,他们都是真正意义上的只拥有彼此。

应该是和好了吧?所有人都这样想着,连江路和张松都是这样想的,可是凌笳乐知道他们没有。

张松的生意很不顺利,然而江路竟然不知道;江路离家这一年多,越发地思念父母,然而张松竟然也不知道。

张松的饭店被街上的混混砸得一塌糊涂,他自己也带着一身一脸的伤回到家。

凌笳乐看到江路手足无措地围着张松转,小心问“怎么了”“怎么了”,张松只轻轻拨开他,回道:“没什么。”便独自进了狭小的卫生间,用冷水冲洗身上,留江路失望而忧虑地望着那扇破旧的小门。

凌笳乐不知道他们是怎样忍耐下来的,相爱的两个人不能相互依偎取暖,不能互道衷肠鼓励安慰,他不明白,这样的煎熬他们怎么能忍受下去?沈戈去卢森堡找他的那一次,他只强装了一天就忍受不住了,把所有的心里话一股脑全都倾吐出去。

可其实他也知道,很多时候与亲近之人袒露心声很难,越是亲近,就越是无从说起。

他忽然明白沈戈为什么会换成那样的赌约了。

他们在剧组的时候曾经打过赌,他输了,沈戈时隔一年后才拿回赌注。在卢森堡,沈戈对凌笳乐说:“如果觉得不开心,要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

凌笳乐险些当场给沈戈一个拥抱。他为何能如此幸运,他的爱人竟有如此伟大的智慧!

可惜江路不如他幸运。正如王序所言,江路看不到剧本,他看不到藏在平静生活下的惊涛骇浪,犯了许多人都会犯的错误——贪心。当他孤独时,他渴望一个知心知意的爱人,当他认为自己已经有了这样一个爱人时,他又贪恋起父母的宠爱。

也可能他并没有犯错,这只是最普遍的人之常情。没有父母会真的憎恨自己的孩子,也不会有孩子真的能拒绝父母的爱。他看到自己父母巨大的痛苦,同时有一个希望摆在他眼前,似乎并不需要他付出什么代价时,他自然会轻易地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