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第2/11页)

“罗德里格兹在哪里?”我问,本想用更有把握的声调说出来。

“罗德里格兹在那儿。不管怎么说,还是老样子。”迈克哥纳罕在楼梯下回答我,我多么希望他回答的声调再激扬一些。

多洛雷斯·马诺莱特致圣—弗若修道院院长的信

就这样,神父,罗德里格兹躺在楼梯脚下,其卧姿甚至很少有人能做到。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原本畸形的他却在解构过程中取得了某种和谐,就好比一台根据日文使用说明书错位安装的器具,跌落后反而各就各位了。也许可以这么说,由于助产师在接生时粗心大意造成的后果,天主想在此人死亡的时候对他进行弥补。倘若您看到这种情景,肯定认为是一个奇迹!下巴脱臼赋予了他的脸面更高贵的外表,鼻子骨折却把皱纹扯平了,胸腔塌陷反而使他身段苗条起来,上下肢纠缠在一起倒赋予他神奇的一面,这是他过去万万做不到的。相反,他喜欢自我炫耀的内在美(骄傲罪)却因此不得不受到一次打击,他的所有器官有可能在跌落过程中撞成了一摊稠液,这倒是能让法医垂涎的(贪食罪)。

对于钟爱男色的人而言,从这个新角度去看,罗德里格兹倒是很有魁力的(色欲风险)。但毫无用处(哈利路亚(3))。如此可以证实,神之道确实讳莫如深,难以穷究。(阿门)

录音材料——5月5日 星期六

多洛雷斯:可怜的罗德里格兹,这太可怕了!

杜里厄:当人不能夜视时,这样的事就会发生。

奥斯卡:像这样,就是命啊……

格鲁克:万万想不到会是这种结局……

佩尔舒瓦:人不过是虫蚁草芥罢了……

迈克哥纳罕:很遗憾,迷人的俗套比赛中断了,但大家又如何对罗德里格兹做出交代?

多洛雷斯:赶紧呼救啊!这太恐怖了!

杜里厄:您的感情用事,除了刺激我们过于敏感的听觉神经外,将会与事情的真相相抵触,我们不知道跟谁联系,因为既没有电,也没有电话,也没有网络。

多洛雷斯:什么?这太可恶了!不过我有社交账号可用,我!

杜里厄:可惜啊,我们生活在物种缓慢演变的时代,现在就连打电话也是不可能的。

伊娃:不管怎么说,我们这里有些人走路不靠电。

多洛雷斯:你在说谁?呶?

伊娃:我给你一个提示:她很胖。

暴风骤雨的感叹。狮吼狼嚎鸡鸣狗叫。奥斯卡企图分开众人,所谓“社会调停”。噼里啪啦的耳光。奥斯卡的呻吟,所谓“受牵连损害”。突如其来发出泰坦尼克号的轰鸣,惊天动地,令人胆战心惊,震惊全场。

5月5日 星期六

“伊娃骑士与多洛雷斯碾压机摔跤比赛”在罗德里格兹尸体上空拉开序幕时,我却有意退避,忙于全场录音,甘当默默无闻的配角。我是唯一听到罗德里格兹跌落声音而首先出现在走廊的人;只有我发现有什么不正常的事情正在发生……

开始只听到远处一阵闷雷般的轰隆声,一大早咕噜咕噜地响,好像自然界有一片嘴没有封严,发出沉闷的呼声。而后,全旅馆震动起来,开始震感并不明显,但越来越强,后来身体和物体都在晃动,房客和在岗职工都受到冲击。大家开始意识到大事不妙,声浪排山倒海,从头到脚就像在冲浪。波涛汹涌,震耳欲聋,直到地动山摇。我们的旅馆好像受到一辆高速重型卡车的冲撞。应急灯一下子全灭了,我们陷入一片漆黑。我们被冲得连滚带爬,人压着人,有的贴到墙上,有的流落他方。因为太黑,很难说清楚是什么状态。喧嚣之后,就是一片坟墓般死寂,这绝不是好兆头。这片死寂很快就被伊娃的嗓音打破了。

“谁趁火打劫偷摸我?瞧瞧,摸这里,色鬼!”她叫喊起来,并响起一大巴掌。

“发生了什么事?”波波气鼓鼓地问。

“我扇的是您?”伊娃问,诚惶诚恐,仿佛眼看着教授的职位一晃而过。

“不,”波波答道。“不过,地震首先把我的头撞到了墙上。”

“糟糕,但愿没事吧,教授?”佩尔舒瓦连忙接茬。“这一震,把记忆都搞乱了,这事闹的。”

“我再说一遍:我扇了谁一巴掌?”伊娃又问,语气更加咄咄逼人。

“您以为这是地震吗?”多洛雷斯问。

“不,”迈克哥纳罕答道。

“可是,这是怎么回事?”奥斯卡问。

“这是一种山地特产,”迈克哥纳罕答道。

“一种土豆饼吗?”波波打岔道。“我喜欢土豆饼。”

“不。是一场雪崩,”迈克哥纳罕狠狠答道。“这么大的冲击,我找不到别的解释。酒店首当其冲,很可能被雪崩掩埋,我们应当庆幸,酒店顶住了压力。”

“庆幸?”佩尔舒瓦挖苦问。“我们已经无法呼救了,再说了,如果酒店被大雪掩埋,我们就肯定无法离开这里了!”

“那可不行,”多洛雷斯心烦意乱,“星期一我还有超声波检查。”

“我说最后一次,谁用手摸我的屁股?”伊娃发出最后警告。

就在此刻,紧急出口的小夜灯闪了闪后重新点亮,过道上又沐浴着谄媚的绿光,照在我们狼狈不堪的嘴脸上,伊娃则怒冲冲地朝着我们一一扫视了一遍。

“我猜想,您那审问的目光是在对摸人者施加一种心理压力,”杜里厄声称,因为伊娃开始盯住他看。“不过要知道,这种雄性本能的原始生殖表达方式所幸与我毫无关系。”

“就说是吧,”伊娃道,依然疑心重重。“那您的泰迪熊呢,喏,”她补充说,指了指本杰明·卢夫斯。“他也守着‘纯粹精神’的底线?”

“他不会出格的!”杜里厄断然答道。

“坐牢去,”卢夫斯厉声回击,表明他与原始表达方式毫无关系。

“我房间里有一盏灯,”格鲁克结结巴巴地说,因为伊娃转身对着他。“我去找一找。”

“格鲁克,您说话声音怪怪的,”伊娃咬牙切齿。“难道您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

“不,不……我去把灯拿来,”格鲁克应付道,急着要逃离拳击场,因为在伊娃咄咄逼人的威胁下,他就快被逼到死角了。

“那么谁来关心关心尸体?”迈克哥纳罕说,用手指了指罗德里格兹,此人一眼高一眼低的斜视却得到奇迹般修复。“我们并不是每天都有机会碰到这样一个同行的。大家说对他怎么处理?”

“我们不能把他撂在那里不管,”JPP说。

“完全同意这样切题的回答。”迈克哥纳罕顺水推舟,“罗德里格兹有碍走动,而且与大堂装饰不相称。那么把他安放在哪里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