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第4/11页)

“在这种条件下,我不知道研讨会是否……”奥斯卡欲言又止。

“的确,”多洛雷斯接着说,“仪式……”

“没错,”伊娃道,“尊重……”

“如果因为可能取消研讨会而进行感情用事的争论,请允许我表达我的沉默。”杜里厄插话。

“杜里厄教授说得没有错,”佩尔舒瓦推进一步。“可波波教授就要为难了。如果取消研讨会,他怎样遴选首席教授?”

“言之有理,无论如何应当先为他着想。”格鲁克果断地说,同时瞟了波波一眼,波波教授面对蛋糕正昏昏欲睡呢。

“我嘛,我要对你们说,”迈克哥纳罕郑重其事地介入。“我想,罗德里格兹在天有灵,一定希望研讨会开下去。”

“就这一次,我赞成您的意见,”多洛雷斯凑热闹道。

“我甚至要说,正是为了他,会要继续开下去!”格鲁克满有把握地说。“为了纪念他!”

“回答正确!”多洛雷斯心潮澎湃。“我们为他献上这次研讨会!”

“罗德里格兹,大家忘不了你!”佩尔舒瓦惊呼道,同时为他干杯。

“演出必须继续(6)!我们,我们,我们!”奥斯卡和卢夫斯唱了起来,在他们心目中,橡木桶酿造的古老安慰剂,可以激发起了不起的口才,把久经沙场的老将与不谙世事的新手焊接起来。

“呲,呲,请安静,先生们。要有点风度,拜托了,福尔摩斯学在哀悼。”

全体福学专家达成一致,研讨会应该开下去。我们叫醒了波波教授,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他问是否可以用早餐了。于是各人回各自的房间准备答辩。我利用这段时间记笔记,既然调查条件已经变了,不能再使用电脑,只好重操钢笔旧业,幸好我还有几节电池可支撑录音机工作,我还可以继续录音。

挑战很是值当,福学专家群英列阵。多年来,他们发掘福尔摩斯的奥秘,深谙其基本原理:为了成功,务必找到另辟蹊径的进攻角度,带着全新的发现走出来。

而在这方面,美人根万事俱备,人才辈出。

《夏洛克·福尔摩斯补白》(节录)

提到R这个字母,人们往往引用Révélations(启示录)。夏洛克·福尔摩斯最错综复杂、最神秘莫测、最激动人心的奥秘,恰恰是夏洛克·福尔摩斯本身。这位侦探尽人皆知,我们却对他这个人一无所知。对他的童年,对他的父母,对他的生日乃至他的忌日,我们都一无所知。他声称自己既没有爱情,也没有朋友。他既不为金钱所惑,也不为荣誉所动。他装死三年后突然从子虚乌有中冒了出来,做出的解释跟魔咒般不可思议。他太不可捉摸了,以至于有人怀疑他的存在。就连华生自己也坦言无法准确地把握这个同楼伙伴的个性特征。每一个调查报告或警察故事,读者都被请去猜谜。不过,只要认真想一想,就会跟赫尔克里·波罗、马普尔小姐或者麦格雷(7)的案情调查相反,我们要破解的谜团在罪犯身上反而要少,而在侦探身上却有很多。谁是真正的夏洛克·福尔摩斯?这才是福尔摩斯的读者面临的真正挑战。

人物影影绰绰,行为离奇古怪,而且可以说,常常是为了营销而有意吸引读者,推动福迷们在揭示夏洛克·福尔摩斯内幕方面展开竞争。

于是乎,我们亲爱的侦探,在某某、某某笔下改头换面,演绎出形形色色人物,什么开膛手杰克、德拉库拉伯爵的侄子、外宇宙活生生的杀人犯、未来人,如此这般。这是真的,请读读藏人嘉央诺布的小说:夏洛克·福尔摩斯的《曼荼罗》,费南代尔表演的喜剧,一个西藏喇嘛灵魂的化身!

人们强加给他各种个性、邪恶的动机、有害的爱情。人们想从多个角度照亮他,于是加深了阴暗面。

这里不妨提示尚未成材的小说家晚辈,你们的创作还有装饰的余地和空间:小福尔摩斯,他是被科学怪人弗兰肯斯坦男爵收藏的,他曾用许多作家的尸体杂碎创造了华生,其目的就是要为福尔摩斯的荣誉写小说(大家有目共睹,耳熟能详!);尼摩船长遥控的福尔摩斯机器人,其潜水船的奥秘已经被揭穿,原来是尼斯湖水怪(我们都发疯吧!),还有呢,雌雄同体的外星人福尔摩斯,他受到伦敦小灰人的遥控,正准备入侵地球(何怕之有?)。

大家来打个赌:这样行不行?

5月5日 星期六

研讨会开始了,气氛既洋溢着欢乐又充满了自我批评精神,而且,会议厅的照明全靠点燃的蜡烛,宛如一场黑弥撒,但蜡烛不会给室内带来一丝暖意。那些轮番登台亮相的人们很明白,他们是在行刑队面前往前走。同行是要打倒的冤家,所有的打击都是允许的,请把自己的人道主义仁慈存放在衣帽间……抽签注定格鲁克教授开树敌第一枪。迈克哥纳罕击掌庆贺,说这是格鲁克第一次旗开得胜。伊娃请他站起来好让大家看得清楚些,多洛雷斯则一针见血说他本来就是站着的。佩尔舒瓦刚张嘴就被多洛雷斯关了阀门,一下子哑口无言,神色颇为尴尬。大家要求仍然沉浸在酒精迷雾中的奥斯卡和卢夫斯停止嬉戏打闹。波波教授吞下一颗肝泰乐胶囊,希望多得到几分钟的清醒。课间休息已经结束,就要正式开课了。

他踮起脚跟站在课桌后,课桌上摆着提交的报告文本,格鲁克左眼抽搐眨巴着向观众打招呼,然后开了一句玩笑,试图缓和一下气氛,他把我们的夏洛克·福尔摩斯说成“亲爱的落客·福尔摩斯”。这本来很逗笑,但大家却忘了笑,只有我像珍珠鸡那样发出咯咯声鼓励他。对不起,我的格鲁克,加油再试试。

于是,他的右眼也开始配合着频闪效应,他宣告,他要探讨的是关于夏洛克·福尔摩斯的真实身份问题,迈克哥纳罕报以响亮的欢迎:“嘿,久违了!”伊娃胃口大开:“我们可以美餐一顿了。”而多洛雷斯却说风凉话:“不会制造恐怖吧?”佩尔舒瓦则宁可装出大智若愚的样子。至于杜里厄和卢夫斯,像滑稽搭档劳莱和哈台(8),听报告从头至尾没有动一根毫毛。至于我,听完他的报告后,我恐怕会说,格鲁克不太像是争取索邦大学福学教授的职务,倒是更像争取在国家教育部门休养所里谋个一官半职。

格鲁克教授的演讲稿(节录)

【开始报告之前,注意长时间静默,这样总会出效果。如有必要,喝一杯水,但要注意:尿意会打断报告。】

至亲至爱的各位同仁,今天我要向你们汇报一个问题,自从我们怀抱福学事业以来,我们大家对这个问题无不津津乐道,关于这一个问题,几代评注家打了一百多年的笔墨官司: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