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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那时什么也不会做,没有办法,只能帮忙泡茶买烟买可乐而已啊。后来我能做一些工作也全亏了北川先生教我。北川先生说我的手很巧,从头至尾地教我工作上的事。能够住进荻洼的公寓也都是因为有他求情,没有他我可能真的已经死了。我很腼腆,又很内向,经常被大家欺负,都是北川先生一直在保护我。所以……

我会做那件事,是为了北川先生。社长对北川先生做了我绝对不能容忍的事。大上周,社长因为赚了一笔钱,就带我们去喝酒庆祝。他说偶尔也带你们去见识见识,就把我们带到了赤坂的俱乐部。大家都还在说,一毛不拔的社长今天怎么这么大方。因为之前即使去吃关东煮他都没请过我们。

我想,一定是股票赚了钱。

赤坂的店非常气派,有许多漂亮的女店员,我很吃惊,果然东京好厉害啊。

不过我并不怎么喜欢喝酒的地方,尤其是和社长在一起。社长喝了酒就会大吵大嚷,纠缠不休,酒品很差。我并不想去那里,如果没去的话多好。自己还未成年又不能喝酒,当时如果回宿舍就好了,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那家店还有卡拉OK,我特别不喜欢。社长总是自己唱着走调的歌,还要强迫其他人也唱。那时候也是如此,大家都被迫唱了歌。轮到我时,没有可唱的。因为之前我说自己是音痴,不会唱歌。但是那天晚上社长醉得太厉害了,非要我唱不可,对我说教起来:‘你这样在社会上是行不通的,不能唱个歌来娱乐大家是不行的,这是共同生活的一部分。’

然后他将我正喝着的可乐杯子拿过去,把可乐都倒在地上,又说:‘不能喝这个,要喝酒。如果实在不会唱歌那就表演个擅长的吧,跳个脱衣舞也行啊!快跳!不然成了社会人也是吃不开的。’他叫嚣着连酒臭都喷到我脸上。

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但社长却越来越生气,抓住我衬衫的领口,又抓我的头发。即使这样我也还能忍得住。我想只要我忍了就没事了。可是那天晚上,社长做了让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忍耐下去的事情。

北川先生找了个机会跟我说:‘你还未成年,先回去吧。’听了他的话我松了一口气,陪酒的女人也都说:‘对啊,让他回去吧。’

“但是社长不准,还说:‘让他回去不是为他好,我这样才是为他着想,你这种态度我很看不惯。’还训斥北川先生:‘别在年轻人面前装模作样!’”

‘不想被年!小心我开除你!’接着又说:‘还是你能替他跳脱衣舞?’

北川先生听了苦笑不已,说那就让我来表演我的看家绝活吧,并让店里的人播放《哈莱姆小夜曲》。

音乐开始后,北川先生走上店里的小舞台,开始模仿跳脱衣舞。他很聪明,跳得非常好,女人跳掉衣服的样子,还有抬起大腿脱下鞋子的样子,都模仿得惟妙惟肖,店里的人都使劲鼓掌。

社长还不甘心,一边怪叫一边难看地扭动着身体,接近北川先生。扭到他旁边之后,社长突然将北川先生压倒在地,不只如此,还强行脱下了北川先生的裤子。

店里有许多女人,都掩面尖叫起来。社长反倒更加兴起,拿着北川先生的裤子回到了座位。店内哄堂大笑,北川先生只得穿着一条内裤苦笑着走回座位。他笑着,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可我生气极了,气得流下了眼泪。社长实在太阴险了,他是算计好的,让北川先生出丑以儆效尤。那个人太狡诈了,喝醉了也这么能算计!我气得眼泪止也止不住。

“回到宿舍之后,我还是悔恨交加无法入睡。如果被羞辱的是我就算了,可却是北川先生代替我受到羞辱。一直对我最好,最关照我的北川先生被社长羞辱了。因此我无法原谅自己。”

宫田诚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远处的某一桌传来笑声。

“但有必要杀人么?”御手洗表情苦涩。

“没错,我就是这样的坏人。”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杀人的同时也将自己的人生毁掉了,值得为了那个浑蛋社长赔掉自己的人生么?”

“御手洗先生,我并不后悔。我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杀掉他。”宫田诚斩钉截铁地说。

御手洗无言地看着他。

“因为都是我的错,我明明能够阻止社长,但却因为怯弱而没有。我不能永远这样怯弱下去。我想没有人能够明白我的心情。我在寒冷的冬天来到东京,快被冻僵了,口袋里也没有钱,那时我有多么焦虑不安,没有任何人能够体会。北川先生救了我,我有多么高兴……所以……”

“于是你在十二日早晨,知道社长通宵开工,便去公司杀了他。”

“是的,但我去的时候还没决定要杀死他。但是到了公司之后,看到社长在睡觉,那样子和他那天晚上醉酒时一模一样,又生气起来,便戴上手套拿起放在一边的刀……”

“是乘地铁去的么?”

“是的。”

我听他们这么一说,吃了一惊。宫田不是坐卡车去的么?

我一个人呆在房间的时候,经常看自己在上野买的那张地图消磨时间。所以知道青梅街道到新宿大道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但我也知道在地下有一条并行的地铁。地铁完全沿着那条路修建,几个地铁站也都在那条路上。所以当我坐在卡车后面去上班的时候,就会想到地铁就在下面呢,我们正和地铁走同一路线呢。因此我想到了那个办法。

那天早晨,卡车像往常一样慢吞吞地开着,我也一如既往坐在后面货架上,因此可以找个机会跳下来。因为货架上还放着招牌,从驾驶室是看不到我的,我平时又不爱说话,也不会有人喊我聊天。

所以我就在卡车塞在地铁站附近的时候,从货架跳下去乘地铁,来到公司将社长杀死,再乘地铁赶上开到四谷站的卡车,这样就没有人会发现我曾经离开过了。地铁开得很快,早晨班次又多,卡车每天要用一小时时间通过拥塞不堪的青梅街道,所以有足够的时间让我下去再上来。

我想好之后,就每天计算卡车经过每一个地铁站的时间,从南阿佐谷站到新高圆寺、东高圆寺、新中野、中野坂上,大约都要十分钟左右。

“十二日那天早晨,我趁卡车在南阿佐站那里塞车,跳了下来,去乘地铁。到公司杀死社长时大约是八点三十分。卡车应该还没到新中野站。于是我又乘地铁回去,公司距离四谷站出口很近,我在八点五十分到达了新宿二丁目,在三丁目出口上到地面,走到伊势丹百货旁边,躲在大楼的阴影处等着卡车经过。卡车等红灯的时候我就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