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和诺拉一起到小剧场观看《蜜月》[1]的首场演出,随后又去参加不是弗里曼就是费尔丁什么人举办的宴会。次日清晨她把我唤醒的时候,我心情不太好。她递给我一杯咖啡和一张报纸,对我说:“读读这篇报道!”

我耐着性子读了一两段就把报纸放下,呷口咖啡。“有趣倒是蛮有趣,”我说,“可我眼下宁愿把奥布赖恩[2]当选市长以来所刊登的所有访问报道——连带那张印第安人照片——跟你换口威士忌酒喝……”

“不是那篇,笨蛋,”她把一根手指按在报纸上。“是这一篇!”

发明家的女秘书在公寓里遭人杀害

朱丽娅·沃尔夫的尸体被人发现身中数枪;

警方正在寻找她的雇主克莱德·魏南特

著名发明家克莱德·米勒·魏南特三十二岁的私人机要秘书朱丽娅·沃尔夫身中数枪的尸体昨日下午被那位发明家的前妻克里斯坦·乔根逊太太在东第五十四号街四一一号死者住处发现。乔根逊太太去那里是想打听她前夫目前的住址。

乔根逊太太在欧洲居住了六年,于周一返回。她对警方说她在按那位被害人的门铃时,听见屋内有轻微的呻吟声,她当即通知电梯工莫温·郝利,后者唤来大楼管理人瓦尔特·米尼。他们便一起进入沃尔夫小姐那套公寓单元,发现她倒在卧室的地板上,胸部有四处中了子弹,是用0.32厘米口径的手枪射击的。她在警方和医护人员到来之前已经死亡。

魏南特的律师赫伯特·麦考利告诉警方他自从十月份起就没见到过那位发明家。他说魏南特头天打电话找过他,约好见面,却失约了;而且他不知道他的雇主目前身在何处。据那位律师说,沃尔夫小姐受雇于发明家已有八年之久。该律师对死者的家庭和私事毫不了解,对她的遇害也提不出任何可供调查的线索。

经检验子弹伤口证明,那名女秘书不可能是自杀。

其余部分均属警方的例行通报。

我把报纸放下后,诺拉问道:“你认不认为是他把她杀死的?”

“魏南特吗?也未必不可能。他发起疯来就跟恶魔一样。”

“你认识那位女秘书吗?”

“认识。咱俩先喝点什么,换个话题,怎么样?”

“她长得如何?”

“不赖,”我答道,“长得不算难看,十分通情达理,而且颇有胆量——没有这两样就没法跟那个家伙生活在一起。”

“她跟他生活在一起吗?”

“对。请给我倒杯酒喝吧。我是说当年我认识他们的时候是那样的。”

“你干吗不先吃点早饭?她是爱上他了,还是只有雇用关系?”

“这我倒不清楚。吃早饭还太早点吧。”

诺拉打开卧室门出去时,我们那条小狗躜了进来,把两只前爪扑在床上,头挨着我的脸。我抚摸它的时候,想起魏南特有一次对我说过一段有关女人和狗的话。不是女人——长毛垂耳狗——核桃树那类相互关联的事,可我一时记不起说的是什么了,看来把那想起来倒挺有意思。诺拉端着两杯酒进来,问了另一个问题:“魏南特是个什么样的人?”

“高个子——六英尺多——是我所见过的最瘦的一个家伙。他现在该有五十岁左右了。当初我认识他的时候,他的头发就差不多全白了,总是乱蓬蓬的,像没理发的样儿,唇髭也参差不齐,斑斑点点的,还总爱啃手指甲。”我把小狗推开,去接酒杯。

“听起来倒蛮有趣儿。你跟他一起干过什么事?”

“一个跟他一块儿工作的家伙指控魏南特剽窃他发明的什么东西,那人姓罗斯瓦特,要勒索魏南特一笔钱,如果他不付,就威胁要开枪打死他,炸烂他的房子,绑架他的孩子,割断他老婆的喉咙,我闹不清还有什么。可我们一直没逮住那个家伙——想必是把他吓跑了。反正那种威胁后来也终止了,啥事也没发生。”

诺拉放下酒杯,问道:“魏南特当真剽窃了吗?”

“啧,啧,啧,”我说,“今天可是圣诞节前夕,把你的同胞想得好点吧。”


[1] Honeymoon,塞缪尔·楚齐诺夫和乔治·贝克创作的一出喜剧,一九三二年十二月二十三日首演,接连上演了七十三场。

[2] John Patrick O’Brien(1873—1951),一九三二年,纽约市长詹姆斯·J·沃克因被指控贪污腐败而辞职,奥布赖恩破例当选市长,完成沃克余下的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