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

我们走进咪咪那间卧室。她坐在窗户旁边一把高背椅子上,看上去对自己颇为得意。她愉快地对我笑着说:“我的良心现在已经纯洁。我已经全都坦白了。”

吉尔德站在一张桌子旁边,用手帕擦着脸。他脑门上还有几滴汗珠,脸色显得疲惫苍老。那段表链和链坠小刀以及方才包那两样东西的手帕都在桌上。“交代完了吗?”我问道。

“闹不清,这倒是个事儿,”吉尔德说。他扭头对咪咪说:“您能说全都讲完了吗?”

咪咪笑笑。“我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可说的。”

吉尔德有点勉强地慢慢说:“既然如此,那我就跟查尔斯先生谈谈。让我们俩单独待几分钟。”他把手帕仔细折好放进兜里。

“你们就在这里谈吧,”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我出去陪陪查尔斯太太,等你们谈完再回来。”她经过我身边,用食指尖顽皮地轻戳一下我的脸。“别让他们把我说得太坏,尼克。”安迪给她开门,又在她身后关上,嘴又做个“O”形吐口气的样儿。

我躺在床上问道:“怎么样了?”

吉尔德清清嗓子。“她告诉我她在地上找到了这段表链和链坠小刀,大概是沃尔夫跟魏南特搏斗时弄断下来的;她也告诉我们为什么把它隐瞒到现在才说。我只跟你说说,如果合情合理地看待这件事,她这样做简直毫无道理,但是在这桩案子上也许不能拿这种方式看待问题。说实话,我在许多方面真不知道怎么看待她才好,确实闹不清。”

我忠告他:“主要是你千万别让她拖垮。你一逮住她撒谎,她便会承认,可又会再撒个谎来代替;你再逮住她,她又会承认,另撒一个谎,就这样没完没了。大多数人——甚至女人——等你第三次或第四次逮住他们撒谎,就会灰心丧气,要么投降说实话,要么保持沉默,可咪咪不是那样的人。她会没完没了地试着干下去,所以你得小心,否则最终就会使自己相信她,那倒不是因为看来她是在说实话,而是因为你已经累得精疲力竭,不得不相信她了。”

吉尔德说:“嗯。可能会是这样的。”他把一个手指头伸进衣领里。他好像很不舒服似的。“说实在的,你认为是她杀死那个女人吗?”

我发现安迪目不转睛地瞪视着我,眼珠都鼓出来了。我坐起来,把两只脚放在地上。“我倒希望能知道。那段表链像是个隐藏的赃物,嗯,可是……咱们可以调查一下魏南特是不是真有那样一条表链,是不是也许还在他身上。她如果像她所说的那样记得清那条表链,那她就完全可以让首饰店再照样打一条;另外,谁都可以买把链坠小刀,把任何姓名的缩写刻在上面。当然她也可能不至于做得如此过分。可她如果确实编造谎言,那她很可能早就存有那整条表链——也许存有多年了——不过这一切得由你们去核实。”

“我们会尽力去做,”吉尔德耐心地说,“这么一说,你也认为是她干的了。”

“谋杀吗?”我摇摇头,“我还没想得那么远。你们认为诺海恩怎么回事?那些子弹一样吗?”

“一样——就是打死那个女人的同一把枪射击的——一共五发子弹。”

“他中了五枪吗?”

“对,而且近得足以烧焦他的衣服。”

“我今天晚上在一家酒馆里见到了他的女人,那个红头发的大块头。”我告诉他,“她说是你和我杀死诺海恩的,因为他知道的事太多了。”

吉尔德说:“哼,哪家酒馆?我得去找她谈谈。”

“斯特希·布克开的那家皮吉隆俱乐部,”我答道,并且说了地址。“莫瑞里也在那里闲泡,他告诉我朱丽娅·沃尔夫的真名实姓是南希·凯恩。她有个男朋友叫费斯·派普勒在俄亥俄州服刑。”

吉尔德说了声“是吗?”从那口气我料想他已经了解到派普勒并且查明了朱丽娅过去的经历。“你四处查访还得到了什么消息?”

“我的一个朋友,新闻广告员莱里·克劳莱,昨天下午在第六大道和第四十六号街交叉处附近看见乔根逊从一家当铺里走出来。”

“是吗?”

“看来你对我的消息并不太感兴趣。我——”

这时,咪咪打开房门,端着一个放着酒杯、威士忌和矿泉水的托盘走进来。“我想你们一定想喝点什么吧,”她兴致挺高地说。我们向她道了谢。

她把托盘放在桌上,说道:“我并非想打搅你们。”说完她就面带女人对男人聚会时所表现的那种容忍态度的微笑走出去。

“你刚才正要说点什么?”吉尔德提醒我。

“只是想说,你们如果认为我没把知道的事都告诉你们,那就该跟我直说。咱们一块儿干到目前为止,我不希望——”

“没有,没有,”吉尔德连忙说,“不是那么回事,查尔斯先生。”他有点脸红。“我一直——情况是上级一直敦促我们马上采取行动,可我有点拿不准。第二起谋杀案把事情搞得更复杂了。”他转向桌上放的托盘。“你怎么喝法?”

“纯威士忌,谢谢。那个案子没提供什么线索吗?”

“嗯,同一把枪犯案的,几发子弹跟枪杀朱丽娅的子弹一样,只有这些。凶案发生在几爿商店当中一家寄宿公寓的门厅里。那里没有一个人承认认识诺海恩、魏南特或者我们可以联系上的任何人。公寓大门没上锁,谁都进得去,可是即使想到了这一点,也毫无用场。”

“谁也没听到或者看到什么吗?”

“他们当然听到了枪声,却没见到是谁开的。”他递给我一杯威士忌。

“找到空弹壳了吗?”

他摇摇头。“两次都没找到。大概是把左轮手枪射的。”

“他两次都射光子弹——算上击中朱丽娅那台电话机那一枪——然后像大多数人那样带着空枪走掉。”

吉尔德把正要举到嘴边的酒杯放下。“你别是想从一个复杂难解的角度考虑这事吧,”他抱怨道,“只是因为他们那样射击吗?”

“不,可是从任何一个角度考虑都会有所帮助的。查一下那个姑娘被杀那天下午,诺海恩在哪儿?”

“嗯。他至少有段时间一直在那个姑娘住的地方转悠。有人在房子正面见到了他,也有人在后面看见了他,如果你相信那些人当时没把那事放在心上,而且也没理由撒谎的话。出事的前一天,据一名电梯工说,诺海恩上楼到朱丽娅那套公寓去过。那个小伙子说他立刻又下楼了,闹不清他有没有进入室内。”

我说:“如此看来,米丽亚姆说的话是对的,他确实知道得太多了。麦考利交给朱丽娅那笔钱,让她转给魏南特,其中有四千块钱差额,这事你们有没有查出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