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一口(第3/11页)

法官盯着他前面的一些文件陷入了沉思,看上去专横而傲慢。在他下方,法庭公职人员正小声对着电话听筒说着什么。就在等待开庭的这段时间里,雷布思注意到两件事。一件事是,法庭刚才是中断了,正准备继续,而不是开庭;另外一件事就是,某些法律条文已经被放在法官面前,现在他正在严肃地考虑。

“这儿,看见了吗?”莱姆递给弗莱特一份小报。报纸被叠成了原来大小的四分之一,莱姆把报纸递给他的上司,手指着一个栏目。弗莱特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偶尔抬起一两次头看看雷布思,接着,他把报纸递给雷布思,嘴边浮现笑意。

“看看吧,专家。”

雷布思浏览了一遍递过来的报纸。基本上整篇文章说的都是关于吉恩·库珀的凶杀案调查审问,但是文章的最后一段是关于凶手的:“调查小组一直在调查这一系列被称为‘狼人凶杀’的凶杀案,并且一位来自其他警局的连环杀手专家也加入了小组,协助调查。”

雷布思盯着这份出版物,但并没认真在看。显然凯西·法拉黛没向媒体透露什么消息,可是为什么这份报纸知道他来协助办案呢?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报纸,意识到弗莱特和莱姆都看着他。他简直不敢相信:他自己,一位专家!不管是不是真的——他可不是什么专家——现在都没有那么重要了。重要的在于,现在人们会对他有所期望,希望他能够获得什么结果,可是这个结果基本上很难找出来。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法找出这个答案,只要找不出这件案子的答案,他知道自己就会成为大家的笑柄。更不用说现在看着他的那两双火辣辣的眼睛,简直要把他的脑袋烧起来。没有任何努力工作的警察愿意被所谓的“专家们”抢去自己辛苦工作的成果,雷布思自己就不喜欢这个称呼,他一点也不愿意!

弗莱特看见雷布思脸上痛苦的表情,他感到有些抱歉。但是莱姆倒是龇着牙笑得欢,享受着雷布思的痛苦。他从雷布思手中接过了报纸,然后折起放在了自己外衣口袋里。

“以为你会感兴趣。”他说。

终于,法官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将注意力放在了陪审团上。“陪审团成员,”他开始说话,“在克劳恩控告托马斯·瓦特克斯的案子中,我注意到警员米尔斯所提供的证据中,有一篇文章深深印刻在你们的头脑中,影响你们做出客观的判断。”

这么说,站在被告席上的就是汤米·瓦特克斯,玛丽亚的丈夫。雷布思再一次打量着他,让自己不再去想小报上面的报道。瓦特克斯的脸型很奇怪,上半边脸比颧骨和下巴要宽得多,简直都能看出来有一个明显的角度。他看上去像个曾经的拳击运动员,总是在比赛中被打得下巴脱臼。法官还在说着关于这件案子警察方面的一些问题。他指出,那位逮捕瓦特克斯的警员刚在做证时,对被告人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好啊,汤米,近来可好?”在做证时说这样的话,就会让陪审团成员明白,瓦特克斯在当地的警员队伍中可是大名鼎鼎,而这样的感觉会影响陪审团的判断,因此法官宣布解散陪审团。

“对你有利啊,汤米!”公共座席上传来一个声音,法官瞪了一眼,那个人马上安静了下来。雷布思觉得他曾经在哪儿听见过这个声音。

全体出庭人员起立送法官离席的时候,雷布思向前迈了几步,转过身去看着公共座席的看台。原告也站了起来,雷布思在前排看见一个年轻人,穿着一身机车皮衣,手里拿着一个头盔,冲着瓦特克斯笑。他举起自己握着拳头的手做了一个胜利的动作,接着转过身,大步走过几级台阶,向公众座席的出口走去。是肯尼,萨曼莎的男朋友。雷布思退了回去,和弗莱特还有莱姆站在一起,好奇地看着他,但是雷布思的注意力这时转移到了被告席。瓦特克斯脸上的表情是一种纯粹的解脱,而警员莱姆则看上去一脸要杀人的样子。

“这个爱尔兰混蛋真他妈的走运。”他啐了一口唾沫。

“你不也是爱尔兰人吗,莱姆?”弗莱特冷冷地说。

“罪名是什么?”雷布思问,因为刚才看的那个小报的报道,还因为肯尼在法庭上的出现和他刚才的那一系列举动,雷布思有一些困惑。法官正走过裹着绿色皮子的门,走到陪审团座席的一侧。

“没什么特别的,”莱姆镇定而迅速地回答他,“强奸。自己的女人死了,他就需要别的女人来为他工作。所以他在经常混迹的那条街上试图‘说服’一个姑娘接客,却没管用,于是他失去了耐心,对那个姑娘动手了。畜生。复审的时候我们不会再让他得逞的,我还是觉得他老婆就是他弄死的。”

“那么找到证据,”弗莱特说,“同时,我觉得某个警员有点欠揍,该好好教训他一顿。”

“是啊,”莱姆说着,想到要教训人,他邪恶地笑了。他明白弗莱特的意思,走出了法庭,在人群中寻找不幸的米尔斯警员。

“弗莱特探长。”是公诉律师,左胳膊捧了一大堆文件和书大步流星地向他们走过来,右胳膊伸出来准备和弗莱特握手。弗莱特握住了那只干净的手。

“你好,钱伯斯先生,这位是雷布思探长,他从苏格兰来帮助我们调查狼人的案子。”

钱伯斯看上去很感兴趣的样子,“啊,对,狼人。我很期待能够作为这件案子的起诉人。”

“我希望我们能够为你提供这个机会。”雷布思说。

“好的,”钱伯斯说,“与此同时,和我们这个鲶鱼一样狡猾的朋友周旋也不是什么易事啊。”他回头瞟了一眼被告席,瓦特克斯早就没了踪影。“但是我们会尽力的,”他叹了一口气,“我们尽力。”接着他顿了顿,然后放低声音对弗莱特说:“听着,乔治,我不想被自己的团队骗,明白吗?”

弗莱特脸红了。钱伯斯让弗莱特的气焰一下子小了下去,甚至连总警司和总督察都不能做到这一点,而他自己也很清楚。“祝好,绅士们,”他说道,准备走开,“雷布思探长,祝好运。”

“多谢。”雷布思向着走远的钱伯斯喊道。

弗莱特看着钱伯斯推开法庭的门,他的检察官假发的尾部一甩一甩的,长袍在身后摆动。门关上了,弗莱特笑出了声。

“自大难搞的家伙,不过他的确是最棒的。”

雷布思开始猜测,在伦敦到底是不是所有人都是一等一的出色。他被介绍给了“最棒的”病理学家,“最出色的”公诉律师,“最精英的”法医团队,“最好的”警察潜水员。难道这也是整个城市自大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