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辱的交易(第3/6页)

木崎民治自暴自弃地把自己看成是无能的人。他老家是崎玉县的财主,父亲是几任镇长的地方政治家。有两个哥哥,大哥为医生,二哥是律师,他们都在各自的领域有所建树。

两位兄长在学生时代就品学兼优,学习成绩常居班级榜首。他们从县里的名牌学校升入一流大学。

而木崎呢,和兄长相比,真是自惭形秽。读小学时学习成绩一直是班里的中下等,他从私立高中升入二流私立大学,还是靠父亲的财力才得以实现的。他是一个极普通的人。小时候,父母常拿他和品学兼优的两位兄长相比,因此形成了很强的自卑感。

每逢来客人时,父亲便夸赞两位兄长,最后,免不了紧锁双眉地指着木崎说:“这小子可就完啦。”

两位兄长也时常嘲弄木崎,说他是“捡来的孩子。”

如此无能的他,能娶来梨枝做妻子,实属托福于他家的门第和名望,梨枝的娘家是邻镇开绸缎庄的,在他结婚之后,梨枝常报怨说:“上了媒人的当了。”她之所以没有向木崎分手,完全是慑于社会的舆论。这其间他们生下了儿子正一。

在家时看父兄的脸色过活,好不容易工作了,还得对上司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下班回到家里,又要受老婆的气。

在生活中,他没有一丝快乐,好在对此,他已习以为常。然而,习惯了并不等于怨恨和屈辱感消失了,这象河底的沉积物一样在内心深处堆积着。沉积物的表面覆盖着岁月的疮痂。这疮痂不断增厚,象结冰的河面一样不可靠,一旦有机会便暴露出憎恶的深渊。

作为妻子,梨枝是很称职的,但身体欠佳,对夫妻性生活很淡漠。她先天性心脏畸型,稍不注意,便引起心脏性气喘复发,发病时呼吸困难,面色苍白,憋闷得难以忍受。

这种病常常在夜间发作,偶尔发生在睡眠时,发作一次要二三十分钟才能平息,病态抑制了她对夫妻生活的欲望,即使在性接触时,也无论如何要顾及身体,不能胆大。木崎象对待易碎物品一样对待妻子,抑制着沸腾的欲望,结婚以来,他未曾随心所欲地体验过妻子的身体。

木崎结婚前没接触过女性。因此他认为人即是如此,偶尔从黄色杂志上看到男女交欢的情节,认为那不过是对性的夸张和渲染,亦或不过是非现实地歪曲事实。不过,他必定明白,自己的夫妻生活是淡然无味的。

木崎把自己的幻想寄托在儿子正一身上,不想让孩子象自己这样、可喜的是,正一似乎继承了木崎家好的血统,虽然幻小,已露出伟人的才智。

正一好奇心盛,记忆力好。对什么都感兴趣,并富于冒险心。大胆且勇敢,一点儿也没有木崎那种畏首畏尾的影子。

犁枝坚持说儿子继承了自家的血统。她是以生命为赌注生的正一。她不顾医生提出如此脆弱的心脏可能承受不了分娩的忠告,冒险生下了正一。当医生警告,她如果再生孩子就要危扩生命时,夫妻俩对正了寄予了满腔的希望。

“我说,还是送正一去绿色幼儿园吧。”这一天下班后刚回到家,妻于便说道。

“太远了吧。”

“没关系,幼儿园有车接送。”

“可是,要进那个幼儿园的人可多啊。”

绿色幼儿园在郊区,设备齐全,师资水平高,是这一带最好的幼儿园。可以免试升入小学、中学、高中。升入一流大学的升学率在全国也是名列前茅。因此,要求入园的人很多。每到入园期,申请报名的父母便蜂拥而至。

“报名时间是10月24日,提前4天排队肯定能进去。”

“什么?提前4天!”

“要去绿色幼儿园,不提前这些天可进不去。”

“他们到底能收多少人啊?”

“每年收60人,今年报名的可能要高出10倍。”

“也不是没有别的幼儿园,为什么都跑到那儿去了呢?”

“那当然是因为可以免试一真升入高中的缘故吧。做父母的,也可以免去好多操心的事。”

“可是要提前4天排队啊!”

“拜托了。我身体不好,没法排队,只能你去了。”

“4天不去公司上班,那可是大事啊!”

“你说什么?这还不是为了正一吗。”

“嗯,试试看吧。”

“无论如何,也要送进去。我要让正一进一流的。这可是第—个关口,万事开头难,这可能决定正一将来的前途命运。”

在梨枝的鼓噪下,在离报名还有4天的傍晚,木崎来到绿色幼儿园前了。使他大吃一惊的是,已有10个人排在那里了。木崎这才感到妻子的预言是正确的。

队列一经形成,转瞬间就形成了一条长蛇阵。唯恐报不上名的担心,促使人们提前4天来到这里排队。如果木崎再晚来30分钟,恐怕就危险了,排在60名以后的人们,都抱有一种今年也许会多收几名的心理,仍然不肯离去。

几乎所有的人都带来了毛毯、睡袋、饭盒、饮料、书、半导体收音机等,准备在此打一场“持久战”。更有甚者,还支起了帐篷,打起了麻将。

人手多的人家,进行“人海战术”,频繁替换人。无人来替换的木崎,看来要一个人坚持4天了。虽说是为了爱子,可也真是一桩苦差事。

10月底的夜晚,凉风袭人。虽然觉得穿得很厚,但蹲在地上一动不动也是难以耐寒。冷风透过薄薄的毛毯,浸入体内,真是有剌骨之感。一夜之间,体力消耗殆尽。一想到还有如此凄惨的3天3夜,真叫人不寒而栗,难以忍受。

第二天早上,妻子送来了饭菜、热汤和咖啡。

“你真是辛苦了,再加把劲儿吧。”妻子鼓励他说。

一夜过后,身前身后的人们互相开始熟悉起来,他们没有能否入园的担心,而是对能够入托确信无疑,他们是“先头部队”,自然有一种安全感。

要去厕所什么的,需要前面的人照应一下。这些具有“共同战斗意识”的人们,相互分享食物,或打扑克消磨时光。

紧挨在木崎后面的是一位二十七八岁的女子,她衣着普通,但穿着打扮整洁、清新,十分得体,:看得出是有着歌妓素质的女子。

她似乎没有家属,没有人给她送食物,裹着薄薄的毛毯度过一夜。天亮后,她委托木崎帮着照看—下,使离开队列买来了面包、牛奶,做早点吃了。

木崎看此情形产生了恻隐之心,待妻子离去后,把自己的饭菜让给她吃,开始时她很客气,但承受不住热气腾腾畔食物的诱惑,眯起眼睛,喝起了热咖啡。

“哎!真香啊!”喝完之后,她情不自禁地说道。

“还有呢,再喝点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