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华达气体(第4/12页)

鹰脸司机蜷成一团,用力打开自己一边的车门,他把方向盘往反方向一转,之后利索地跳车逃离。

汽车冲上低矮的路基,稍稍打了个圈,一侧撞上了树木。车身被撞得严重变形,一扇后车门弹开了。

德·鲁斯窜出车门。身子砸在柔软的泥土上,搅动了四周的空气。他的肺呼吸到了新鲜空气。他曲肘蜷成一团,压低脑袋,拿枪的手举起。

鹰脸男人跪在十二码远的地方。德·鲁斯看见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枪,并且举了起来。

查克的枪在德·鲁斯手里震动、嘶吼,直到打完所有子弹。

鹰脸男人慢慢弯下身子,他的躯体和暗影以及潮土融为一体。远处的河滨大道上,汽车来来往往。雨水滴滴答答地从树上滴落。格利菲斯公园的灯塔在厚重的夜空下旋转。唯余黑夜和寂静。

德·鲁斯深吸一口气,站起来。他扔掉打完了子弹的手枪,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手电筒。他把外套盖在鼻子和嘴巴上,用厚实的衣料用力地捂住脸。他走向轿车,关掉车灯,把手电筒照向驾驶座。他迅速探进车里,拧紧一个状似灭火器的铜罐的阀门。气体的嘶嘶声戛然而止。

他走到鹰脸男人边上,那人死了。口袋里剩了些零钱,纸币和银币之类,还有香烟、埃及俱乐部的火柴盒,没有皮夹,几个备用弹夹,以及德·鲁斯的点三八。德·鲁斯拿回手枪,从平摊的尸体旁站起身来。

透过洛杉矶河床的沉沉墨色,他望向格伦代尔的万家灯火。在一半远的地方,绿色的霓虹灯招牌在其他灯火的映衬下明灭闪烁:埃及俱乐部。

德·鲁斯微微一笑,转回林肯。他拖下查克的尸体,扔在潮湿的泥地上。在小手电筒的灯光照射下,查克的红脸现在发青了。死而不瞑的双眼空洞无光。他的胸膛不再起伏。德·鲁斯关掉手电筒,搜查衣服口袋。

他找到男人常带的物品,包括:皮夹,里面的驾照属于夏尔·勒格兰德,洛杉矶大都会酒店。他又找到一些埃及俱乐部的火柴,还有一把编号809、属于大都会酒店的钥匙。

他把钥匙收进口袋,用力关上林肯的弹簧门,坐上驾驶座。引擎发动。他把汽车倒离那棵树,金属保险杠又刮擦了一次,车缓缓驶离松软的泥地,开回正道。

重新开上河滨大道后他又打开车灯,驶回好莱坞。车子停靠在肯莫尔路的胡椒树下,后面是一幢大型的砖砌公寓楼,从这里向北走半个街区就能到好莱坞大道。德·鲁斯关掉点火器,拎出行李箱。

当他走开后,公寓楼入口的灯光照在汽车前面的车牌上。他感到奇怪,为什么劫持者会使用一辆车牌号码是5A6的私家车。

他在杂货店里叫来一辆出租车。出租车把他带回查特顿。

4

房间内空无一人。一千零一夜香水的味道还有烟味迟迟滞留在暖和的空气中,就好像不久前还有人在屋里。德·鲁斯推门进入卧室,查看了一遍两个壁橱里的衣物、梳妆台上的物品,之后他走回红白两色的客厅,为自己倒上一杯烈酒。

他插上大门的插销,拿着饮料走回卧室,扯下脏兮兮的衣服,换上的另一套颜色更暗,剪裁更花哨。他一边喝酒,一边在敞开的柔软白色亚麻衬衫上打起黑色领带。

他擦干净毛瑟枪的枪管,重新组装完手枪,往小巧的弹夹里面补上一枚子弹,再把枪塞回腿上的皮套。他洗干净手,端着酒杯走到电话机边上。

第一个电话是打给《纪事报》。他要找城市新闻部的沃纳。

电话那头传来慢条斯理的声音:“我是沃纳。请说。玩我哪。”

德·鲁斯说:“克洛德,是我,约翰·德·鲁斯。帮我查下加利福尼亚牌照5A6。”

“铁定是个该死的政客,”他慢悠悠地说完,走开了。

德·鲁斯没有动,他看向角落里那根有凹槽的白柱子。柱子上面放了一个红白两色的碗,碗里是红白两色的人造玫瑰花。他厌恶地嗤之以鼻。

沃纳的声音又传过来:“林肯豪华轿车,1930年出厂,登记在雨果·坎德利斯名下,地址是:好莱坞西区清水街2942号奥罗家苑。”

德·鲁斯的声音听不出弦外之意:“就是机关报啊,不是吗?”

“是啊。大盖帽。目击者先生。”沃纳降低了嗓门。“约翰尼,只告诉你,不对公众开放——他们就是一群奸邪的俗人,甚至谈不上聪明;只要待上足够长的一段时间就能知道谁会被待价而沽……有料?”

“没有,”德·鲁斯轻声说。“他的车擦了我一下,没停下来。”

他挂断电话,喝干烈酒,起身又为自己倒上一杯。接着,他翻开白色桌子上的黄页,翻找出奥罗家苑的电话号码。他拨通号码。接线员告诉他雨果·坎德利斯先生出城了。

“帮我接到他套房,”德·鲁斯说。

一个冷漠的女声接起电话。“是的。我是雨果·坎德利斯的妻子。请问你是谁?”

德·鲁斯说:“我是坎德利斯先生的客户,我急着要找到他。你能帮我吗?”

“我很抱歉,”那个冷漠得几乎慵懒的女声说。“我的丈夫突然被叫出城。我甚至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也等着今晚能听到他的消息。他之前离开了俱乐部——”

“哪个俱乐部?”德·鲁斯随意地问起。

“德尔马俱乐部。我是说,他离开那里后就没回家。如果你要留话——”

德·鲁斯说:“谢谢,坎德利斯夫人。我晚些时候或许会再给你打电话的。”

他挂断电话,渐渐露出冷笑,他一边喝着新倒的酒一边查找大都会酒店的电话号码。他打过去,要找809号房的查尔斯·勒格朗先生。

“609,”接线员随随便便地答道。“我会为你接通。”片刻之后:“没人应答。”

德·鲁斯谢过她,从袋里掏出有编号的钥匙,看了看上面的号码。号码是809。

5

德尔马俱乐部的门童山姆靠在入口的浅黄色石头上,看着日落大道上疾驰而过的车流。车灯照花了眼。他感到累了,只想回家。他需要来根烟,再来一大杯杜松子酒。他希望雨能停下来。碰上下雨天,俱乐部就一片死寂。

他离开墙壁,站直了,在人行道上的凉棚下面走了一会儿,戴着白手套的大手轻轻打着拍子。他试图吹一首《溜冰圆舞曲》,不过找不准调子,换了首《卑鄙小妞》,因为根本不需要调子。

德·鲁斯转过赫德森街,靠墙站在门童边上。

“雨果·坎德利斯先生在里面吗?”他问道,眼睛没有看向山姆。

山姆失望地碰响牙齿。“不在。”

“来过?”

“先生,请问下前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