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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我叹息道,“那你还让我在这儿跟你同处一室。”

她翻过一只手掌,盯着看。突然,她走出了房间。回来时她拿着一把菜刀。她俯身割起绑我的绳子来。

“开手铐的钥匙在卡尼诺那儿,”她喘着气说,“那个我就没什么办法了。”

她退后两步,急促地呼吸着。她割开了绳子的每一个结。

“你这人真有意思,”她说,“都到这步了,还一点正经没有。”

“我本以为艾迪不是杀人犯。”

她很快转过身去,回到台灯边的椅子前坐下,头埋进手里。我一摆腿,下地站起来。我腿麻了,路都走不稳。我左半边脸上神经的每根经脉都在跳动。我迈了一步。我还能走路。必要时,也能跑。

“我猜你是要放我走。”我说。

她头也不抬地点点头。

“你最好跟我一起走——要是你还想活命的话。”

“别浪费时间了。他随时会回来。”

“给我点根烟。”

我站在她身旁,碰了碰她的膝盖。她猛地一颤,站了起来。我俩的眼睛相距不过几英寸。

“你好,银发套姑娘。”

她往后一退,绕过椅子,从桌上飞快地拿了一包香烟。她手指戳进那包烟,拈出一根野蛮地塞进我嘴里。她的手在抖。她啪地抓起一个小巧的绿色皮质打火机,举到香烟前。我吸了一口,凝视着她如湖水般湛蓝的眼睛。趁她还近在身旁,我说道:

“是一个名叫哈利·琼斯的小矮子引我来见你的。这小矮子常常出入鸡尾酒酒吧,收几笔赌注,赚点小钱。他也打探别的情报。有次这小矮子听到了一条关于卡尼诺的消息。靠着某种办法,他和他朋友知道了你在哪里。他跑来向我兜售这情报,因为他知道——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就说来话长了——我在为斯特恩伍德将军做事。情报到了我手里,可那小矮子落到了卡尼诺手里。他现在已经是只死鸟了[1],羽毛竖起,脖子耷拉,嘴上粘着一滴血。卡尼诺杀了他。可艾迪·马尔斯不会那么干的,对吧,银发套姑娘?他从来不杀人。只会雇别人代劳。”

“出去,”她厉声道,“赶紧出去!”

她的手悬在半空,紧抓着那只绿色的打火机。手指绷得很紧。关节苍白如雪。

“但卡尼诺不知道我知道他同小矮子之间的事,”我说,“他只知道我在四处探查。”

这时她笑了。那简直是震天动地的笑。她笑得前俯后仰,仿佛一棵树遭到劲风吹拂。我听出那笑声里透着困惑,不尽是惊讶,但正如将一个全新的想法加进熟知的事物中,总有抵牾。随后我觉得我把一阵笑声想得太复杂了。

“非常奇怪,”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非常奇怪,因为你知道——我还是爱着他。女人——”她又开始狂笑了。

我专注地听着,脑袋里咚咚作响。但其实只有雨在下个不停。“走吧,”我说,“快!”

她后退了两步,脸色严峻起来。“你给我出去!出去!你可以走去里阿利特。你能办到的——你可以闭上嘴巴——至少闭上一两个钟头。就算是报答我吧。”

“走吧,”我说,“有枪吗,银发套姑娘?”

“你知道我是不会走的。你知道的。求求你赶紧离开吧。”

我迈步往前靠近她,几乎要压在她身上。“放了我,你还准备待在这儿不走?等那个杀人犯回来跟他说很抱歉?他杀起人来就像拍死只苍蝇。当然不行。你得跟我走,银发套姑娘。”

“不。”

“假设,”我不太具有说服力地说,“你那帅气的丈夫真的杀了里根呢?或者假设是卡尼诺干的,而艾迪并不知情。就当是假设。放了我之后,你还能活多久?”

“我不怕卡尼诺。我总归是他的老板娘。”

“艾迪是一碗玉米粥,”我咆哮道,“卡尼诺可以用个勺子一点点吃光他。他对付艾迪就像猫儿去抓一只金丝雀。一碗玉米粥罢了。像你这样的姑娘爱上谁都行,就是不该爱上一碗玉米粥啊。”

“出去!”她几乎朝我啐了一口。

“好吧。”我转身背对着她,穿过那扇半开的门走进一条漆黑的过道。这时她追了上来,挤到我身前打开了大门。她朝门外下着雨的黑夜里仔细张望,听着动静。她挥手让我向前。

“再见。”她喘着气说,“希望一切都合你心意。除了一件事。艾迪没有杀拉斯蒂·里根。等他想露面的时候,你会在某个地方发现他活得好好的。”

我靠紧她,用身体把她压在墙壁上。我伸嘴贴住她的脸。我就这样对她说起话来。

“不用着急。这一切都经过预先的安排、细致的排练和精确的计算。就像一档电台节目。根本不用着急。吻我,银发套姑娘。”

她的脸被我的嘴巴贴着,冷若冰霜。她抬起手,抓住我的头,狠狠地亲了我的嘴唇。她的唇同样冷若冰霜。

我走到门外。悄无声息,门在我身后关上了。吹拂进门廊的雨点也没有她的嘴唇冷。


[1]“bird”(鸟)在口语里也有“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