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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多严重的新伤,即便有也看不出来。”

“那些新的瘀青是什么样子的?像是鞭子抽的吗?”

“哦,不是,她是被人动手殴打的,就连那张小脸也没能幸免,下颌红肿,一边太阳穴还有一大块瘀青。”

“警方说让她讲述事情经过时,她情绪崩溃,变得歇斯底里。”

“那时她还病着没有痊愈,她向我们讲完事情经过后休息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再给警方讲时情况就好多了。”

“我相信你会坦白回答接下来这个问题,韦恩太太:你心里自始至终都没有对贝蒂的说法产生过怀疑?哪怕是一瞬间都没有?”

“没有,我为什么要怀疑她?她一直是个诚实的好孩子,即便不诚实,她又怎么能编造出那么长、那么详尽而且一点儿漏洞也没有的故事?警方什么问题都问了,却一直没有明确态度,让人看不明白他们到底相不相信贝蒂的说法。”

“她第一次向你们讲述事情的经过是什么时候,当时她就把整个故事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吗?”

“哦,没有,我们花了一两天才把事情梳理清楚,她先说了个大概,然后想起什么细节再作补充,像阁楼的窗户是圆的这类细节都是后来才想起的。”

“她昏迷那些天记忆没有受到影响。”

“没有,我认为不可能会有影响,贝蒂很聪明,有惊人的记忆力。”

确实有够惊人的!罗伯特默默地想,同时继续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听着。

“她很小的时候就能自己看书——当然,她看的是童书——然后凭借记忆描述出书页上大部分内容。玩记忆游戏时,就是那种在茶盘上放东西的游戏,因为她总赢,我们不得不把她排除在这个游戏之外。所以肯定没有影响,她肯定会记得自己看见过什么。”

好吧,还有一个游戏,参与者会喊:“变暖和了!”罗伯特心想。

“你说她一直是个诚实的孩子——大家也都认同这一点——但一般而言,小孩都有沉迷于幻想不能自拔的时候,贝蒂有过这种经历吗?”

“从来没有过!”韦恩太太坚定地说,她似乎并不觉得这种事情很有趣,“她不可能这样。”她补充道,“在贝蒂眼中,真实的东西才有意思。就算小时候玩布娃娃开茶会的游戏,她也从来不愿像其他小孩那样假装盘里有东西,必须要求有真的道具,哪怕只有一丁点儿面包也行,当然,她要的东西一般更好,可以说是她在耍小手段,这孩子总有些贪心。”

她能够如此公正地谈起自己讨人喜欢的宝贝女儿,这份胸怀让罗伯特佩服不已。难道是因为当过老师的缘故?无论原因为何,这种不盲目溺爱孩子的做法着实可贵,只可惜她这份理智的爱没能在女儿身上得到应有的回报。

“我不想在一个让你不适的话题上过多纠缠,”罗伯特说,“不过,你能给我讲讲她的亲生父母的情况吗?”

“她的亲生父母?”韦恩太太惊讶地问。

“是的,你们两家很熟吗?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我们根本不认识他们,从没跟他们见过面。”

“但是在她父母去世之前,贝蒂已经在你们这里待了——多少——九个月,不是吗?”

“是这样没错,但是贝蒂来这儿不久她妈妈的信就跟着来了,说是她过来只会打扰孩子的生活,让孩子不开心,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孩子跟着我们,等她回到伦敦再说,她还说希望我每天能在贝蒂面前提提她。”

罗伯特心里深深地同情这个已经死去的陌生女人,为了让她唯一的女儿过得幸福快乐,宁愿自己忍受痛彻心扉的骨肉分离之苦。贝蒂·凯恩,这个战时被疏散的孩子,得到过多么宝贵的爱与关怀。

“她刚来的时候适应得快吗?还是一直哭闹着找她母亲?”

“她是会哭闹,不过那是因为吃的不合胃口,我从来没见过她为找不到母亲哭闹。她来的第一天晚上就喜欢上了莱斯利——那时她只是个小婴儿——注意力全放在莱斯利身上,因此可能忘记了忧伤。莱斯利那时候才四岁,正是保护欲很强的年纪,他现在仍然这样,所以我们才会遇到今天这种麻烦。”

“《早间话题》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知道是你儿子去找的报社,但是最后时刻你有没有改变主意去——”

“天哪,当然没有!”韦恩太太愤愤不平地说,“我们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事情就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报社派了一个记者跟莱斯利回来,他们想从贝蒂那里获得第一手资料,当时我和丈夫不在家,后来——”

“贝蒂很乐意提供资料?”

“我不知道她乐不乐意,当时我不在场。我和丈夫从头到尾对此事都毫不知情,直到今天早上莱斯利把一份《早间话题》送到跟前,我们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得不说,早上莱斯利那孩子还有点儿挑衅的意思,但是眼见事情竟发展到这种地步,他现在也不太好受。布莱尔先生,我向你保证,放在平时,我儿子绝不会去找《早间话题》这家报社,这次要不是因为他实在太生气——”

“我知道。我非常清楚他们的手段,那些‘请把你的麻烦告诉我们,我们会为你伸张正义’的口号很容易让人上当。”他站起身,真诚地说,“你真是个好人,非常感谢你的帮助。”

她显然没料到罗伯特会有这番表示,愣愣地看着他,满脸疑惑又有些吃惊,仿佛在问:我说了什么给你那么大的帮助?

他向她打听贝蒂的亲生父母以前在伦敦的住址,她告诉了他,又补充道:“那儿现在什么也没有,只是一块空地,据说是某个新建筑方案的一部分,只是还没开始动工。”

离开时他在门口遇到了莱斯利。

莱斯利是个相当英俊的年轻人,而他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特点无意中拉近了他和罗伯特的距离。在见到他之前,罗伯特对莱斯利全无好感,以为他是个莽撞冒失的毛头小子;见面之后他发现自己错得离谱,眼前的这个男孩长相清秀、气质温和,一双眼睛羞涩而真诚,柔软的头发有些凌乱。他的母亲向他介绍罗伯特并且说明其来意后,他的一双眼睛狠狠地瞪着罗伯特,丝毫不掩饰其中的敌意;不过正如她母亲所说,他的眼神里透着一丝挑衅,而且显然今晚他有些良心不安。

“殴打我妹妹的人都必须受到惩罚,谁也不能逃脱。”他恶狠狠地说,看到好好的年轻人露出这种表情,罗伯特不禁有些唏嘘。

“我同意你的观点,”罗伯特说,“但是,就我个人而言,我宁愿连续两个星期每天晚上被人痛打一顿,也不愿意让自己的照片出现在《早间话题》的头版上,如果我是个年轻的女孩那更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