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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是。”

她们说什么?赖子也是魍魉?魉魉究竟是什么?

——什么不会变老,你说什么梦话!不会变老的根本不是人!

——不是鬼怪就是魍魉啊。

魍魉不会变老。若真如母亲所言,赖子与加菜子真的是魍魉也说不定。

如果那时与加菜子不去看湖的话,现在不知会如何?而背箱子的男人待会儿会进房间来吗?

结果与猜想的不同,没人进赖子的房间。赖子想着这些事情,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翌日,玄关被牢牢封住了。不仅在生活上非常不方便,也让赖子觉得很丢脸,仿佛一家人漏夜逃跑了似的,也像是遭人查封了一般。

厕所里也设置了巨大的炉子与奇怪的箱子。而现在唯一出入口的后门上,明明不是新年却挂上注迎绳(注,一种绳索,形状为大麻绳底下每隔一段距离绑着菱形纸片串成的纸串,象征着圣与邪的分界,常见于神社周围或神像周边,新年时挂在玄关驱邪祈福)。

母亲说这样做就能变得幸福——根本相反,母亲比以前显得更惶惶不安,比以前更憔悴,其丑陋也达到巅峰。母亲几乎毫不工作。

除了准备三餐以外,呆坐着的时间一天比一天多。只要稍微听见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吓得东张西望。如鬼魅般的可怕人偶头堆放在房间角落。

看到总是在害怕的母亲,赖子的厌恶感也达到最高点。

糟透了。

不管被她贵骂还是鼓励、哭泣还是吼叫都好。不,就算是被打也比现在的情况要好上太多了。母亲干脆死了算了,龊龊又愚蠢不堪,丑陋到极点了。

赖子不想看到这样的母亲,于是也不再出房间。想说出去走走也好,却想不出有哪里可去。白天的话外面有夏日发威。而晚上则又被母亲严厉禁止出门,即使想逃也逃不了,这种近乎软禁的日子就这样又过了几天。

赖子决定去咖啡店坐坐。

想再听一次那首外国音乐。

想读文学杂志。

赖子决定这么做的时候,恰好是那事件经过半个月,暑假的最后一天——八月三十一日。

进到空无一物的客厅,只见母亲一如往常孤单地瘫坐在房间正中央。一如往常用充满血丝的混浊双眼望着赖子。

“明天就开学了。”

赖子极力以不带情感的平板语气说。

“是嘛。”

母亲则是以毫不关心的语气回答,这就是无法沟通的母女对话吧。

“我要买笔记本跟铅笔,给我钱。“

赖子说。经过一段说短暂又嫌太长的沉默后,母亲回答:

“嗯嗯,说的也是,你等等。”

此外没说半句话便摇摇晃晃地起身从后门出去了。

什么嘛,这女人。

约三十分钟左右,赖子在无人的家里以方才母亲的蹲坐姿势等候。这时茅发现,这个家原来这么宽敞。虽不寂寞,但令人感到不安。人偶的视线仿佛针刺般令人痛苦,于是赖子拿起布巾往堆在角落附近似乎已蒙上一层灰的恶心人偶头盖上。

也不知是从哪调度来的,母亲拿着些许钱回来了。或许是当铺,也可能是去预支来的,总之这个家里目前已经没有母亲能自由动用的现金。

全都交给那个背着箱子的奇妙男子了。

“赖子,这些拿去——)”

赖子从母亲手中夺走钱,快步从后门飞奔离去。后方似乎传来母亲抗议的悲伤呼喊,但赖子早就对母亲的心情毫不在意。这钱究竟哪来的,一点也不重要。

外面晴空万里,天气很热,久违的阳光很刺眼。加菜子说过,万物受到阳光照射,会加快死亡的脚步,她说的应该是对的。

来到书局,加菜子常看的杂志是哪本呢?总之先买了两本贴上“今日发售”、“好评发售中”宣传纸条的杂志。

装成大人进入咖啡店里,一如往常点了红茶。

店内播放的是听惯了的那首音乐。

赖子边喝红茶边随意翻阅杂志。隔了半个月,总算觉得自己又像个人了。只有这种时刻赖子才算得上是个人。管他什么魍魉,已经无所谓了。

啊,多么令人怀念。

我在前世经常做这些事呢。

还是说,这是来世会做这些事的预感呢?

欠缺的部分一一填满,多么充实,多么满足啊。

但情绪却突然反转。

快乐的背后聚满了不安与焦躁,以及绝望感。

无法平心静气。

这样下去不行,总之必须先去见加菜子。必须确认她的生死才行。

但是,不知道。

视线仅是逐着铅字跑,那首外国音乐传入耳朵里。

就只有表面与往日相同。

那时才总算懂了。

——没错,原来如此。

楠本赖子逐渐这么认为。

那时候加菜子她——的背部。

使尽全力——

*

“她被人从背后推下去。”

“可以请你再说一次吗?”

难以置信,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听错。

“加菜子是被人推下去的,被那个男的!”

“男人?”

“是个男人。使尽全力,很粗鲁地。”

“这是真的吗?”

“咚地一声推了下去。好过分,真的太过分了。”

“嗯嗯。”

福本巡警感到困惑。

眼前的少女开始哭泣了起来。

若被人误会是自己惹哭的话十分难堪。所以带着赖子到行人难以看到的角度,也就是派出所的角落去。姑且不论作证内容,眼前这名少女突然说了一大串话后,却又因自己的话而伤心地哭泣起来。人生经验尚浅的福本,面对目前状况不知该如何处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