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雪势转大,洋洋洒洒的雪粒,很快就将雪地上踩出的脚印,覆盖得所剩无几。

崔如故虽然抖去不少雪,仍有少许,顽强地附在他的衣裳上。

身体的温热化了雪,一身青衫,隐隐可以看见湿哒哒的水痕。

修道之人,有仙法护体,比常人更加耐寒耐热,但是,这一身凉湿,着实令人不舒服。

崔如故执着剑,朝林轻舟稽首一礼,算是谢他今日指教,约定改日继续讨论剑法。

尔后,他御剑离去,身影消失在茫茫雪影里。

梅枝覆雪,隐有暗香。

林轻舟花粉过敏,鼻子不大舒服,也不久留。

沿途雪景甚好,他也不御剑,捏了个诀,周身便立时出现一个肉眼不可见的结界。

飞舞的雪花,被结界阻隔在外。

随后,他脚步不疾不徐地朝绿梅林外走去。

他方走几步,蓦地,梅树后一个玄色的身影瞬移而至。

他眼前一花,闪避不及,咚的一声撞了上去。

摸着微疼的额头,他抬眼,就撞进寒祁一双深邃的眸子里。

眸光似寒雪冰冷,又似有怒焰升腾。

一时让林轻舟完全摸不着头脑。

他又哪里得罪这人了。

一副要找茬的模样。

“你与崔如故刚才玩得很开心?”寒祁冷声开口。

适才他与崔如故比剑,互相捉弄,寒祁原来也在此处,都尽收眼底了。

林轻舟虽然对他的问题表示一脸懵,但仍不忘据实点头。

穿到这个世界有段时间,系统任务一言难尽。每次靠近寒祁,不是受伤就是受到折辱,顺心事无几,糟心事一堆。

刚才与崔如故嬉笑打闹,确实是他心情最为放松舒畅的一刻。

但,他毫不犹疑的点头动作,令寒祁眸光登时变得锐利,“你们还约定要时常一起比试?”

是的,这有何不妥?

同门师兄弟,互相切磋,共同进步。

这很正常。

林轻舟满心疑惑,仍旧颔首。

他方点头,腕间一紧,被一只手狠狠地钳制住。

那手劲,像是要把他的骨头,生生捏碎。

林轻舟疼得眉头紧皱。

“昨日是闻棠,今日又是崔如故,那明天又是谁呢?你明明对......”

寒祁冷声出口,面色阴沉,话到此处却戛然而止。

与闻棠对弈,跟与崔如故比剑,触了他什么霉头。

难道寒祁见不得他有朋友吗?

他就活该孤零零的一个人么。

但这般冷硬尖锐的话语,林轻舟不能说,他不会给系统惩罚的机会。

原书中,寒祁最讨厌原主总是眼巴巴地贴上来。

他不是问明天找谁么?

林轻舟干脆就坡下驴,眼神柔和,“明天去找你。”

现下,最好寒祁被恶心到,然后一气之下,赶紧甩袖离去。

孰料,寒祁闻言,果真隐有愠色,但是攥在腕间的手,却加重了几分力度。

“我与他们并无分别?”寒祁咬牙道。

不不不,这绝对是个天大的误会。

你们还是有分别的,而且天差地别。

他们不惹人讨厌。

而你,真的很烦啊。

林轻舟此刻心口如一,眼眸一垂,“不,你与他们怎么会一样呢。”

寒祁一愣,脸上神色这才好看些,但忽又想到什么,箍在手腕处的手又是一紧:

“清虚剑宗有宗规,禁同门之间频繁切磋,刀剑无眼,以免误伤。”

有这条宗规吗?

怎么从未听说过。

听起来奇奇怪怪的。

林轻舟不由疑惑:“嗯?”

寒祁:“你与崔如故约定时常比剑,便是违反宗规。”

剑修只有通过不断的比试打斗,才能磨砺剑锋,更快地提高境界。

林轻舟思及此,脸上浮现一丝凝重:

“这等不合常理的宗规,无异于抑制全宗修士的提升,等师父出关,我要与他建议一下,尽快废除之。”

寒祁眸光微闪,别开脸,视线望向远处的积雪,“这等小事,何必去打扰师父,切磋时注意分寸,不要误伤同门便好了。”

林轻舟微微思索,道:“如此说来,这样的宗规其实名存实亡,那我与崔师弟比试只要点到为止便好。”

寒祁眉间一皱:“可你却有失分寸,重挫崔如故。”

重挫?

害他摔了一个屁股墩儿也算重挫吗?

寒祁是不是看他不惯,没事找事?

林轻舟咬牙:“你......”

我忍,我忍。

寒祁又轻描淡写道:“怕你误伤同门,触犯宗规,以后若是想找人切磋,你便来找我罢。”

听得此话,林轻舟眼皮重重一跳。

他的脑海中飞速闪过,段逍与寒祁切磋时,衣服被剑削得七零八落,白花花的臀遮都遮不住的场景。

再把段逍的脸换成自己的。

他打了寒颤。

现在基本可以断定,寒祁这厮是要来伺机折辱他的。

寒祁定是记恨上次他在闻棠面前,用许多不中听的词语来评判他。

啊,你这个小肚鸡肠的渣渣!

林轻舟心里万马奔腾,但是脸上却只能扯出一抹笑:

“寒师弟剑法高超,若能与你切磋,真是甚幸。”

寒祁表示很受用:“嗯。”

这你也‘嗯’,真不要脸!

林轻舟腹诽一声。

寒祁离去时,还不忘回头叮嘱。

他微微侧身,一片天地皆白中,衬得他整个人更是冷若冰川,“切忌再找崔如故切磋,违反宗规!”

林轻舟象征性地应了声“明白”。

寒祁这才满意离去。

玄色的身影,消失在素白雪色中,像白色画卷中肆意泼墨而又缓缓隐去的一笔。

主动找寒祁切磋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主动找他切磋。

只有远离寒某人,才能维持得了生活的样子。

反正他刚才也没说以后就要去找寒祁练剑。

林轻舟欣赏雪景的愉悦心情,并未被突然出现的小插曲破坏。

他口中轻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在没足雪地里,不急不缓地一步步行走着。

走出暗香盈盈的绿梅林,穿过积雪皑皑的静思水榭。

薄雪覆盖的石阶,蜿蜒曲折的伸向远处的坐忘亭。

他一步步拾级而上。

走入亭内,透过栏杆,银装素裹的凌霄峰一览无余。

他正细细欣赏间,蓦地,身后清冷空气里,一股灵力席卷而来,如一条隐形的绸带般,袭向他的腰身。

他腰间一紧,尚来不及反应,便被带得脚步踉跄,向后退去数步。

随后,一双干瘦微黑的手,自他身后伸出,紧紧地箍上他的腰间,往后一用力勾。

他的后背瞬时抵上一片硌人的瘦骨嶙峋。

来人温热的鼻息,重重地喷在林轻舟的颈侧。

登时,一阵无法抑制的恶寒,从他的脚底涌起,一路蹭地蹿到后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