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阴谋

穆曦微震惊之下,头脑空白一片,目光惘然,忍不住喃喃自语道:“剑圣……”

剑圣竟是他生身父亲?”

落永昼敏锐捕捉道这两个字,不知是唏嘘还是欣慰道:“你终于知道了么?”

他自述身份三四次,连大乘魔族都废了一个,穆曦微与祁云飞两人就是死活不肯相信他即是剑圣,搞得落永昼都有点自暴自弃。

此时此地听穆曦微亲口承认了自己身份,落永昼倒是有点不敢相信,如坠云雾之感。

不管了,反正是好事。

穆曦微依旧感不真切,说话也飘飘渺渺的:“这…这委实匪夷所思。师父,我会不会给您带来麻烦?”

如今剑圣神隐,月盈缺闭关不出,自己身世后面是未知的重重迷雾与敌人埋伏。若是可以,穆曦微实在是不想连累落永昼。

落永昼会意,以为穆曦微是害怕自己天资不够出众,修为不够能打,收他为徒会连累剑圣的名声受损,宽慰他道:

“你不用多虑。我收你为徒,看中的是你这个人。其他琐事,不必你操心。否则我这一身修为要来干什么?连自己徒弟都护不住吗?”

穆曦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稳住心跳。

他到底是个少年人,这些日子的惊变对穆曦微而言也实在太多。

被生身父母不明不白抛弃、被三路人马日夜追杀、几次命悬一线挣扎在生死边缘,穆曦微不是不憋愤委屈的。

可是有落永昼。

他从天而降,对自己三番四次的偏袒呵护,为他不惜对上西极洲,笑起来的时候像南地桃林里的春风化开了极杯之巅的昆仑冰雪,天上星辰落进了仙境瑶池。

还求什么呢?

即使他身份不明,来历不知,对自己的好保不准是另有所图。

穆曦微想了想,落永昼要他的性命他也是愿意给的。

他和西极洲,和归碧海,和魔族那些人不一样,拿来相提并论,简直是对落永昼的一种玷污。

落永昼眼睁睁看着少年低头,一脸凝重地沉思着些什么。

随即穆曦微抬了头,眼里仿佛熔进了朝阳的初光,俊得不可逼视,一字一句地向落永昼郑重道:

“师父放心,我一定不辜负师父期望。”

无论他是不是剑圣与月盈缺之子,三方人马追杀他的真正意图究竟为何,那些纷争烦扰,他绝不会让它们近落永昼身一步。

落永昼微微颔首,算是矜持应下。

这点他没什么怀疑,天命之子,升级流主角嘛,哪有不大杀四方,天下第一的道理呢?

穆家家主夫妇也在旁边看得连连欣慰点头。

离天榜试仅有半月不到的辰光,穆曦微吃了午饭,便告别依依不舍的父母,准备与三人再度启程。

“去晓星沉所在之地。”

落永昼对着天边的云,突兀间来了那么一句。

祁云飞挑起了眉,跟着重复一遍:“晓星沉所在之地?”

落永昼怀疑他真是被原主给养傻了。

但转念一想,回炉重造是不可能回炉重造的,自己继承了原主身份,帮忙照顾一下他留下来的大龄傻白甜也是义不容辞之事。

这样想着,他在一边恨铁不成钢的同时,竟然能保持着出乎意料的心平气和:“对,去晓星沉。”

落永昼淡淡道:“你也说过,谈半生告诉你曦微的事情,要你置他于死地。魔族和应明镜那边亦是他透露的消息,妥妥的借刀杀人。”

祁云飞不知是想起哪段过往,沉默着没吭声。

落永昼:“应明镜那边是小辈,曦微想出一口气,我乐得成全他。谈半生已经是陆地神仙,是个成年人了,不知道怎么做人我少不得教一教他,让他知道我徒弟不是什么人都能算计一把的。”

祁云飞不再有异议。

左右晓星沉就位于他们所在的第四州,以他们遁速飞过去不过一天光阴,不算绕路,也不会多影响天榜试。

******

第四州,晓星沉。

与六宗中其他五家动则百里千里,依山傍海的架势大不相同,晓星沉仅仅有一座楼。

一座楼,容纳三万弟子。

光是那座楼的根基便牢牢占据了一座城池,随着檐角挂起的华灯高高盘旋入天际,一半隐藏在云雾之中,面目看不真切。

如今正是夜晚,晓星沉无数的华灯燃着鲛油,与壁上嵌的夜明珠交相辉映,照得方圆千里亮若白昼。

光亮刺破黑夜,照穿乌云,隐隐似有游龙戏凤,飞禽走兽活跃在其间,宛转灵动,栩栩如生。

再仔细定睛一看,哪有什么龙凤瑞兽?不过是晓星沉高处的彩绘壁画而已。

大门处守着两列晓星沉弟子,身着的虽说是低阶弟子的统一服饰,衣上星辰仍璨然明亮,上前恭恭敬敬问道:“三位前辈不知是哪家道友?来鄙宗有何贵干?”

落永昼腰间的明烛初光在鞘中闷闷鸣了两声。

被剑鸣声引起共情一般,原主内心深处有关于晓星沉的回忆碎片被唤醒,恍恍惚惚之间带落永昼走进了原主的过去。

仿佛他曾经常常来这地方,轻车熟路,对每一层转角,每一楼摆设都熟识于心。

那应当是很久很久以前,谈半生不是晓星沉宗主,他也不是剑圣,他们均未成就高不可攀的陆地神仙,仍然是这天下最耀眼的一群少年骄子的几百年前。

他从不肯规规矩矩走大门通传,每回都是一跃乘风而上,架着腿坐到最顶楼栏杆上对着近在迟尺的月亮星星,拿出早早准备好的美酒佳酿,对月饮酒,逍遥快活。

谈半生虽说不是晓星沉宗主,然而身为首席弟子,既定少主,该处理的公务总是少不了,每日在公司和修炼间忙得团团打转。

落永昼随性而为,想来就来,也不搞事先通传那套,总有谈半生公务缠身,没法陪他一起喝酒的时刻。

谈半生不来他也自得其乐,每一次喝醉了,都跳上楼顶拔剑乱舞,说要摘下月亮安在晓星沉楼顶上,让晓星沉彻彻底底变成第四州最亮的那栋楼。

气得每次谈半生把他打包送回白云间的时候都要再三强调,晓星沉已经是第四州最亮的那栋楼,不需他费心。

还不忘咬牙切齿警告他下次要再来晓星沉撒酒疯,晓星沉护宗的防御阵法专对着他轰,看他怎么潇洒跳上楼顶。

可落永昼跳了百八十回楼顶,发了百八十次酒疯,晓星沉的护宗阵法没对他开过一次。

落永昼捏了捏鼻梁,从回忆里抽身而出。

他低声在心里对系统道:“系统,不是,我看原主也不太像是个正经人啊,你要我维持住高岭之花人设有什么用?证明给他朋友看原主换了一个人吗?”

系统继续装死,一声不吭,消极抵抗。

调侃完系统,落永昼笑了一下,抬头往上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