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小偷

白木希吃了一惊。

这张脸若想治,恐怕不是一盒珍珠膏能解决的问题。

白木希轻叹一声,他现在怕是无能为力,毕竟连他自己都还只是和齐铭共用一盒珍珠膏。

他站起身,让小鱼开门放孩子离开。

一旁的齐铭却不赞同:“就这么放她走?”

白木希低声道:“她还是个孩子。”

还是个这么可怜的孩子。

齐铭却不认同:“孩子就可以入室偷窃?”

他说话的语气冷淡,吓得刚刚放松的小孩儿再度缩成一团,她直觉这个人没有面前的白木希脾气好。

白木希哑然,有些为难:“可,这么小的孩子,也没必要真的送去官府去挨顿打吧,怪可怜的,都是穷苦人。”

齐铭不以为然:“穷苦就可以偷窃?怎么,你现在很富有,需要别人来劫富济贫?”

“如果她一直穷下去,难道她就可以一直去偷?”

白木希无言以对,他少见齐铭对什么事情这么在意,视线看向齐铭,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

齐铭眼神平静,但语气却不留情:“不论她是自己来的,还是被人指使,你如今用这个理由放了她,改日她定会再偷,被别人抓住,直接就打死了,你该知道像她这样的穷人,一旦去做贼,打死也不会有人管。”

白木希这下听明白了,心中微微叹气。

是啊,他才刚从最底层的穷苦人往上走了一层,怎么就忘了这个道理。

白木希无奈:“这怎么办,难道真的送官府,或者真的打她一顿?”

可他下不了手。

齐铭耸耸肩膀:“你随意。”

小孩儿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了,赶忙爬出来朝白木希下跪,哭道:“求求您,您打我一顿吧,多狠都没关系,别把我送官府,求您了。”

白木希看着这个可怜的孩子,为难起来。

他明白齐铭的意思,如果不给这个孩子一些教训,让她抱着弱小便可以被放过的道理再去偷窃,只怕下回被哪家富人家抓住,不死也要打个残废,她这样的穷人一旦残废,离死也不远了。

况且这个孩子这么说,看来是不怕挨打,只怕送官府。

那么动手打她也是无用。

白木希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试图跟孩子讲讲道理。

“你别怕,起来吧,我实话告诉你,我手里没有可以给你用的珍珠膏了,而且你脸上的伤疤,不是一两盒珍珠膏就可以抹掉的。”

柳初云脸上的烧伤算不上重,如今也已经用完两盒了,还是没有完全消失,这孩子脸上的伤势这么重,相比必然要更久的时间,更多的珍珠膏。

小孩儿从地上爬起来,忙道:“我不是给自己用的,我是给哥哥用的。”

“哥哥?”

一听到这,白木希顿时来了火气,“居然你家大人指示你来偷窃?他们知不知道,若是遇到脾气不好的,你可能就被打死了!”

他们是不是算准了这么小的孩子,别人家也许会下不去手揍啊?用心竟如此歹毒!

见白木希误会了,小孩儿忙解释:“不是不是,是我自己要来偷的,我,我……”

她解释不清楚,又惊又怕,呜呜的哭了起来,断断续续的说了好久,才勉强把缘由说清楚。

她的母亲得了急病,需要一笔银子救命,可为了给娘看病,家中已是家徒四壁,一分钱也拿不出来。

而不久前,一位老爷看中了她哥哥的容貌,想收回去做个男宠,她哥哥才十六岁,那会儿娘也还没病,便抵死不从,被人划伤了脸,老爷对他便没兴趣了。

如今哥哥后悔了,想把脸上的伤疤治一治,好把自己卖给那位老爷换钱,可他想把自己卖掉,就不能出门偷东西,万一被抓到打坏了脸,就彻底没了救娘的希望,所以这小姑娘才自告奋勇,来白木希的院子里偷取珍珠膏。

她哥哥的伤浅,用不了多少珍珠膏,若白木希肯施舍一些给他们,小姑娘愿意签卖身契,给白木希做牛做马来还钱。

知道缘由后,屋子里的人彻底没了言语。

齐铭这半生风雨,见惯了生死离别,脸上不见悲喜,不为所动。

小鱼大眼珠滴溜溜的转,他的处境与这个女孩儿并不差多少,同样的事情身边比比皆是,甚至他自己这一路成长过来,也亲身经历过许多,因此也并未因听到此事而升起太多的同情,更多的是麻木。

无能为力的麻木。

倒是只有白木希,眼底多了几分怜悯。

沉默很久以后,白木希突然道:“这种事,你可以选择上门来求助我,我会尽力帮你们,而不是深更半夜来偷,无论你有什么理由,偷都是不对的。”

小姑娘羞愧的低下头,老实道。

她原本是想来求的,可是邻里的老人知道这事儿后,都说如果先上门求药求不到,人家就会警惕,自然再想偷就难了,他们一家的生路也就此断绝了。

她是个小孩子,纵然被抓住,很多人家也就是打一顿就放了,不会真的把她送官府,即便真的打死了,大概也是他们家人的命吧。

所以小姑娘拼着一死,半夜摸到了白木希的墙角。

白木希长叹一声,无话可说了。

由于自幼的生长环境,令他对面前孩子遭遇的困境十分感同身受,他不想再去思考这孩子的对与错,当生活已经将人逼到绝境时,很多时候已经顾不上对与错了。

他去自己的屋子里拿出新留下的那一盒珍珠膏,本想给女孩儿一盒,自己可以不用,但想想齐铭脸上的伤疤,便分出一半来装到一个空盒子里,交给这个女孩儿。

白木希也不知说什么好,只能道:“你还小,有些事情分辨不清楚,不怪你,但以后不要再随便听信别人对你的蛊惑,偷东西是万万不对的,你该知道赚钱不易,就也该知道,赚钱难的不止你一个人,回头万一再被人抓住,你这小命怕是要不保。”

女孩儿接过珍珠膏,对白木希千恩万谢。

白木希:“去吧。”

女孩儿朝他重重的磕了个头,离开了。

白木希回头看着齐铭,后者没什么反应,也不知是赞成还是不赞成,白木希无奈的耸耸肩膀:“算了,各人造业各人担,我们也管不了这么多。”

齐铭神情始终很平静,不置可否。

他发表意见,就只是发表意见而已,至于怎么决定,那是白木希的事。

次日清晨,天微微亮。

齐铭永远是起的最早的一个,小鱼几乎把他当成了标杆,只要听到院子里有齐铭的动静,他也立刻一骨碌爬起来,开始收拾院子。

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他也不用起这么早,院子一直很干净,因为齐铭闲的时候会到处找事做,平时也就用过的厨房会费些功夫,可小鱼白吃着主人家的饭,总觉得不做些什么,心里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