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第2/5页)

“你想去哪儿?”她说。

我说我不知道。

然后,她直接开车把我送到了弗兰妮家。我们坐在她家的小阳台上,喝茶,吃奶油竹芋饼干,谈论新南威尔士州的公共交通问题,还有那些还在超市里用塑料袋的人到底有什么毛病。(我也是其中之一,但是我没有向弗兰妮承认。)谈话很平静,很普通,也很舒心。

我知道,弗兰妮觉得我应该放弃要孩子,她至少两年前就说过这个问题了。她说,有时候你得足够勇敢,告诉自己“生活应该向一个新的方向前进”。我当时听了这话就火大。我说,要孩子不是什么“方向”。除此之外,就我所了解的,她也没有给自己的人生指一个新的方向。只不过父亲去世后我们顺势进入了她的生活。

谢天谢地,我们能遇上弗兰妮。可是谁知道呢?也许我们当地恰好就要死人呢!心态要积极一点!我家隔壁的隔壁那个老汉,每次修建草坪的时候,总是一副快要挂掉的样子。

不管怎么说,咖啡厅的那起事件发生后,我第二天就去找了我的全科医生,请求他能给我介绍一个优秀的精神科医生。我都不知道你是不是给他付了好处费呢。

我就是这样进入你生活的,杰里米。

当爱丽丝走进迪诺咖啡厅时,她的感官就被一种熟悉感所充盈。扑鼻而来的是咖啡和面点的香气。店里传出意式浓咖啡机那有节奏的撞击声和蒸汽声。

“爱丽丝,我亲爱的!”一个黑发矮个男人站在柜台后朝她招呼着。他的双手正忙着操作咖啡机,一看就是专家,动作优雅,仿佛在弹奏乐器。“我听说了些小道消息,说你出事故了!失忆!但是你不会忘记迪诺的,对不对?”

“呃,”爱丽丝小心地说,“我想我记得你家的咖啡。”

迪诺大笑起来,就好像爱丽丝说了个特别有趣的笑话似的。“你当然记得啦,我亲爱的!你当然记得!我不会耽搁你的时间。我知道你很忙。忙碌的女士。来,你的咖啡。”

没等爱丽丝点单,他就递给爱丽丝一个外带杯。“那么你现在感觉如何?完全好了?所有的事情都想起来了吗?你已经准备好星期天的大日子了?巨大蛋白派母亲节终于就要来了!我女儿现在就激动得不行了!天天在那里吵吵:‘爸爸,爸爸,那块蛋白派会是世界上最大的蛋白派!’”

“嗯……”爱丽丝说。她觉得到了星期天,自己的记忆应该也恢复了,因为她真的不知道如何去烤制世界上最大的柠檬蛋白派。她突然想起来那个巨型擀面杖的梦。啊,原来擀面杖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带有象征意义的符号,它就是一根巨型擀面杖。她的梦总是这么平铺直叙,太令人失望了。

爱丽丝揭开杯盖,啜了一小口咖啡。唷,没加糖,味道很冲。她又啜了一口,味道还真挺棒的。她不用再加糖了,她一口又一口地喝着。她想仰起脑袋,把这杯咖啡顺着喉咙直接倒下去。咖啡因沿着血管在体内蔓延,让她的头脑清醒,心跳加快,视力也更敏锐了。

“也许你今天要喝两杯?”迪诺大笑道。

“也许是的。”爱丽丝表示同意。

“顺便问一下,你姐姐怎么样了?”迪诺问话的时候还在大笑。他似乎是个乐天派。迪诺突然停了下来,打个响指。“哎哟,瞧我这记性!我总是忘事——我老婆让我给你姐姐带点东西。”

“我姐姐?”爱丽丝用手指把杯沿抹干净,舔掉浮沫,一边猜想迪诺有多了解伊丽莎白。“我想,她还好。”她现在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她好像很不幸福。我也不确定我是怎么惹她生气的。

“那次我回家后,把整件事情都告诉了我老婆,我说伊丽莎白带走了一个小孩,然后,当她瘫倒在地,痛哭流涕时,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给她拿了杯咖啡!但是好像帮不上什么忙,对不对?连迪诺家的咖啡也不管用了!那些傻女人还想打电话报警。”

天哪。伊丽莎白试图绑架一个小孩?爱丽丝一方面感到同情(可怜的伊丽莎白,她得有多难受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违背常理,做出这等事情),一方面感到奇耻大辱(太丢脸了!这可是犯法的啊),一方面又很内疚(她姐姐明显受了莫大的委屈,她一个做妹妹的怎么能光顾着别人的看法呢)。

迪诺接着说道:“我对那些女人说了:‘没造成什么伤害啊!’你能出现真是太幸运了,这样她们就都相信了,还有你对我说的关于她的那些事,真的很惨!不管怎么说,我老婆给了我这个东西。这是一件非洲主孕神的小雕像。谁要是有了这样一个求子娃娃,谁就能生一个漂亮的宝宝。传说是这样的。”

他递给爱丽丝一件木制黑色小娃娃,上面贴了张纸条,写着“爱丽丝”。神娃看起来像是一个非洲妇女,穿着部落裙装,脑袋挺大的。

“你老婆太贴心了。”爱丽丝毕恭毕敬地接过了求子娃娃。也许迪诺的老婆是非洲人?这件小东西或许是某种神秘部落的传家宝?

“她从网上买的。”迪诺很直白,“她侄女过去也怀不上。送了这个东西后,才九个月就有了!不过老实说,她那宝宝不怎么漂亮。”他拍了下膝盖,脸上满是欢乐的皱纹,“我对我老婆说:‘那小家伙真丑!有颗大脑袋,和这求子娃娃倒是挺像!’”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说不下去了,“‘大脑袋,’我说,‘和这求子娃娃一样!’”

爱丽丝笑了。迪诺又给她拿了一杯咖啡,表情又严肃了起来。

“尼克前几天也来过,”他说,“他看起来不怎么好。我说:‘你应该回去和你老婆复合。’我还说:‘你那样不对。’我记得我这小店刚开张的时候,你俩每周末都带着小麦迪逊过来坐坐。你们三个都穿着工装。麦迪逊过去常常帮着你们搞粉刷。你俩说起麦迪逊可自豪了。从来没见过比你们更自豪的父母!还记得吗?”

“嗯。”爱丽丝说。

“我告诉尼克,你们俩应该复合,重新做家人。”迪诺说,“我说:‘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是无法修复的?’这事不该我管,对吗?我老婆总说:‘迪诺啊,那不是你该管的事情!’我说:‘我不在乎,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我这个人啊,就这样。’”

“尼克说什么了?”爱丽丝问道。第二杯咖啡她已经喝掉一半了。

“他说:‘哥们,我要是能修复的话,就修复了。’”

在爱丽丝开车回家的路上,尼克的话一直在她的脑海里回响。他要是能修复的话,就修复了,那么……为什么不修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