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克力时代 1 我所做的一切 14 以德报怨(第4/6页)

我凑过去亲他,他却把我推开,把手递给我,说:“从现在起只能吻我的手。”

“你真讨厌。”

我在他手上吻了一下,他也吻了我的。他把我揽过去,凑在我耳边小声说:“你知道我们该怎么办吗?我们真得结婚了。”

“快住嘴!这话真荒唐,我觉得你一点儿都不认真。对了,我永远不会和你结婚的。”我告诉他,“我现在十六岁,你真是轻率,净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你说得对。”他说完吻了我的嘴唇,我把门关上了。

我们去参加婚礼的这段时间,我请伊莫金留下来照顾奶奶。

温先到我家里来,这样我们可以一起坐火车。走之前,我问他是否愿意见见奶奶。尽管我那时因为温而欣喜若狂,但对带外人去见奶奶这事依然保持着理智。她行为举止很古怪,而且,虽然家人对她的相貌习以为常,但不认识她的人可能会感到毛骨悚然(瘫痪在床,头发几乎掉光了,眼睛布满血丝,皮肤呈黄绿色,散发着一股腐臭味)。我并不是觉得她让我丢脸,我只是想保护她,我不想让陌生人惊讶地盯着她看。在走进房间之前,我把这些告诉了温。

我敲了敲门。“进来吧,安雅,”伊莫金小声说,“她让我在你走之前叫醒她。醒醒,加林娜,安妮来了。”

奶奶醒了。她咳嗽了好一阵,随后伊莫金把吸管放到她嘴里。我转头看温有没有嫌恶可怜的奶奶,他的眼神没有任何异样,而是像往常一样充满善意,甚至还有几分关心。

“奶奶,”我说,“我们要去参加婚礼了。”

奶奶点点头。

“这是我男朋友,温,”我说,“你说过你想见见他。”

“哦,是的。”奶奶把温上下打量了一番,“我很喜欢,”她最后说道,“我的意思是,我喜欢你的长相。当然,我希望你不仅有张好看的脸。这个”——她冲我扬了扬头——“这个女孩可是个好女孩,只是长得好可配不上她。”

“您说得对,”温说,“很高兴见到您。”

“你穿这身衣服去参加婚礼啊?”奶奶问我。

我点点头。我穿着一身墨绿色的衣服,这是妈妈留给我的。温给我带来一朵白色的兰花,我把它别在了翻领上。

“有点儿太严肃了,不过剪裁倒是挺合身的。你真漂亮,安雅。我喜欢这朵花。”

“温给我的。”

“嗯,”她说,“OMG,这个小伙子挺有品位的。”她又把注意力放到温身上,“小伙子,你知道OMG是什么意思吗?”

温摇了摇头。

奶奶又看着我问:“你知道吗?”

这是斯嘉丽的口头禅。“‘真厉害’之类的,”我说,“我一直想问你来着。”

“OMG代表‘噢,天哪’,”奶奶说,“我小的时候,生活节奏太快,我们得用缩略语才赶得上。”

“OMG。”温现学现卖。

“你信不信,很久以前我看起来和安妮一样。”

“信,”温说,“看得出来。”

“奶奶更漂亮。”我说。

奶奶让温凑近一些,温照做了。她在温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温点点头说:“是的,是的,当然了。”

“好好玩,安雅。替我和你帅气的男朋友跳支舞,向所有人问好。”

我弯下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她拉住我的手说:“你是个好孙女,真给你爸爸妈妈争气。这一切上帝都看在眼里了,宝贝儿,就算这世上的人忽略了,上帝也看得到。我真希望自己能为了你再强壮一点儿。你要记住,你的力量无法估量,这是你天生的,只有这个是你与生俱来的!你懂吗?我得确定你明白我的意思。”

她的眼里闪着泪光。我说我懂了,但说实话,我不是很明白。她的话似乎没有逻辑,我想她可能又要糊涂一阵子了。我可不想让她当着温和伊莫金的面再扇我一巴掌。“我爱你,奶奶。”我说。

“我也爱你。”说完她又咳嗽起来,而且咳得比往常更剧烈,就像呛到了一样。“去吧。”她好不容易才说出来。

伊莫金用手给奶奶顺气,奶奶咳得缓了下来。

我问伊莫金需不需要帮忙。

“没事,安妮。她有点儿感冒,肺不大好。像你奶奶这样的身体状况,这很正常。”伊莫金继续在奶奶胸口按摩。

“滚出去!”奶奶在咳嗽的间隙大声说。

我拉着温的手出去。

我小声对温说:“对不起,有时候她会犯糊涂。”

温说他能理解,不用道歉:“她年纪大了。”

我点点头:“真难想象我们那么大年纪了会是什么样。”

温问奶奶是哪一年出生的,我告诉他是1995年,到今年春天已经八十八岁了。“还是上个世纪啊,”温说,“很少有人能这么高寿。”

我想象着小时候的奶奶、还是个少女的奶奶、变成少妇的奶奶。我想象着她穿什么样的衣服,读什么样的书,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她也许没有想到自己会送走自己的亲生儿子;没有想过有一天会下不了床,虚弱无力,无法行走,甚至变得有点儿丑。我说:“我可不想活到那么老。”

“是啊,”温表示赞同,“让我们永远年轻吧。年轻靓丽,傻乎乎的。这个计划不错,你觉得呢?”

婚礼费了不少心思,符合我们家族的一贯作风。金色桌布、乐队,还有人弄来了(肯定是贿赂了什么人)额外的鲜花和肉类配给券。新娘的礼服腰身有些肥大,但是面纱上的刺绣十分精美,看起来像是新做的。她名叫索菲娅·比特,我对她一无所知。要说长相——这么说可能太刻薄了——可是她的胸真平。她有着柔软的棕色头发,长长的鹰钩鼻,可能比我大不了多少。她说“我愿意”的时候,带着点儿口音。整个典礼期间,她的妈妈和姐妹们在不停地抹眼泪。

纳蒂和亲戚家的孩子们坐在一起,利奥那一桌是他在游泳池一起工作的同事,还有他们的妻子或女朋友。我和温这一桌既不全是家人,又不是给孩子准备的,而是些不适合坐在其他桌的人。

温去拿饮料。我穿了妈妈的一双旧鞋子,这对我的大脚来说实在是太挤了,所以我决定坐在桌旁等着。坐在我对面的人冲我挥挥手,我也挥手致意,虽然我并不知道他是谁。那是个二十多岁的亚洲人,可能是另一个巧克力家族的。

他转过来坐到我身边。他长相英俊,长长的黑头发总是落到眼睛里。他显然不是英国人,但是说着一口英式英语:“你不记得我了,是不是?你小的时候,我见过你和你妹妹。那时候你父亲到我们京都的家里与我父亲见面,我带你参观了花园,你还挺喜欢我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