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克力时代 1 我所做的一切 20 我安排好家里的事;再入管教所(第2/2页)

“乐意之至。我是说,我自己也想来看你。我爱爸爸,但是这个家族本不该由他来掌管。爸爸只是个巧克力推销员,他不擅长和法律对着干。他也想好好干,但不知道该怎么做,反而让事情变得一团糟。这个位置本应属于你的祖母,但她是个女人,底下总有人反对。”

这和我听说的可不一样,不过无所谓了:“那些愚蠢的男人。”

“我也这么觉得。所以我认为这个家族不能再重蹈覆辙,你应该和我一起来管事。”米基说,“巧克力并非一直是违禁品,也许有一天就解禁了。如果我们够聪明,也许我们能靠律师赢得这场斗争,而不是靠枪。查尔斯·德拉克罗瓦会赢得选举,他是个务实的人,我相信他能听进去我们的意见。”

我什么都没说。

“大野友治对你赞赏有加,”米基继续说,“我父亲对你评价很高。还有我的妻子,索菲娅,她同样是这么想的。我也是一样。明年你就高中毕业了,你要作出选择,是做旁观者还是参与者,完全取决于你。”

“听我说,安雅,”他继续说道,“我知道你费了多大力气保护家人,我们都看到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是发号施令的人,是不是更容易保护他们?”

“跟你一起发号施令?”

“是的,和我一起。你还太年轻,而且,你自己说了,你只是个女孩子。我们可以联手,我关注你有一阵子了。我相信,只要采取正确的行动,我们的生意能再次变成合法的。如果巧克力解禁了……”

不用他说完,我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果巧克力是合法的,纳蒂就安全了。我们不用再随身带枪,或是卷入黑市的活动。或许,我还能再遇到和温一样好的男孩。

甚至能和温复合,如果他还想和我在一起的话。

“咱们生在这个家族里,”米基继续说道,“不是我们能选择的,但我们可以选择未来。我们生来就姓巴兰钦,但我们不一定非要卷入暴力和死亡。你那天在游泳池也说过,不要以暴制暴。”

我点了点头。铃声响了,这表示探视时间结束。“谢谢你能来,”我说,“你的话对我很有启发。”

米基抓住我的手。“等你出来了就来找我。9月15日,对吧?我们可以再聊。”他拢了拢自己浅色的头发,“我一直想去趟京都,”他临走的时候说,“或许你可以和我一起去?”

我不确定米基是什么意思。这是在用我哥哥威胁我吗?他似乎跟大野友治很熟,也许他只是去拜访友治,没有其他目的。

8月12日是我十七岁的生日,这一天同整个夏天一样,要在自由管教所里度过。斯嘉丽想在会客室里给我办个派对,我非常反对这个提议。

“可是,安雅,”她抗议道,“我不想让你生日这天孤零零一个人待着。”

“我不孤单,”我安慰她,“我睡觉的屋里有五百个人呢。”

“至少我能来看你吧?”斯嘉丽坚持道。

“不行。我可不想记住十七岁生日是怎么过的。”

生日那天的早晨,警卫走进餐厅对我说,有人来看我。

唉,斯嘉丽,我心想,你怎么从来不听我的。

我走进会客室。时间还早,才七点半,会客室里只有来看我的人。

他的头发很短,穿着校服衬衫和一条轻便的裤子。我没见过他夏天的样子,所以没见他穿过这条裤子。相比之下,穿着海军连衣裤的我显得特别时髦。我用手拢了一下打结的头发,知道不应该再在乎温怎么看我,可我就是在乎。如果早知道他要来,我就有时间准备好面对他,也可能直接拒绝见面。但是我的双腿带领我径直走向他坐的位置,坐在与访客距离适当的那把椅子上。

如果早知道他要来,我一定会想办法洗个澡,我甚至记不起上次照镜子是什么时候了。不过没关系,我想,就当是老朋友来看我吧。

“很高兴见到你,温。我很想和你握手,”我说,“可是……”我指了指门上挂的牌子“禁止身体接触”。

“我不想和你握手。”他用那双蓝眼睛看着我。我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他的眼睛还是晴空的颜色,这次却像是夜空。

“你的帽子呢?”我问。

“我不戴帽子了。”他回答,“我总是把它们落在各种各样的地方,这种情况越来越多,现在我有了这根手杖。”他朝靠在桌边的拐杖扬了扬头。

“那真是遗憾。你现在还疼吗?”

“不用你来可怜我,”他粗声粗气地说,“你是个骗子,安雅。”

“你不能这么说。”

“我当然能,”他说,“你说你要去犯罪现场调查夏令营,可是看看现在我们在哪儿?”

“嗯,这两个地方有不少共同点,对不对?”我开玩笑地说。

他没有接话:“所以,当我终于知道了你在哪里——过了很久我才知道,因为我尽量避免和人说起你——我不禁要怀疑你的话还有哪句是假的?”

“没有了,”我说,我希望自己不会哭出来,“其他的都是真的。”

“可是我已经知道你是个骗子了,怎么还能相信你说的话?”温问道。

“那就不要相信。”我说。

“你说你爱上别人了,”温说,“这也是假话吧?”

我没有回答。

“这是假话吗?”

“事实是……事实是,是不是假话不重要。如果是假话,我需要它变成真的。温,别恨我。”

“我希望自己恨你,”他说,“我希望自己没有来。”

“我也是,”我说,“你不该来的。”

然后我探过身去,抓住他的头发,狠狠地吻了他的嘴唇。

这一刻,我不再姓巴兰钦,他也不姓德拉克罗瓦。我们没有父亲、母亲、兄弟、姐妹、祖母、伯父或是堂兄,我们不再记得自己欠了什么或被欠了什么。责任、后果、明天——这些东西都不存在,或者,我暂时忘记了它们的含义。

我满脑子是温,我只想要他。

“不准接吻!”一个刚换班的警卫喊道。

我起身。我又是安雅·巴兰钦了。我说:“我不该这么做的。”

然后,我又吻了他。

愿天主宽恕我此刻的行为,宽恕我所做的一切。

[1] 安妮是安雅的昵称。——译注(本书中注释如无特别说明,均为译注)

[2] j’adore le discothèque,斯嘉丽用法语说了这句话。

[3] 法文是“C’est la vie.C’est l’amou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