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克力时代 1 我所做的一切 19 我做了一个交易

我在警察局被审问了四小时,但是关于利奥的事,我一个字没有透露。他们只知道一个笨手笨脚的歹徒打中了我男朋友,出于自卫我开枪还击。他们能给我安的罪名很轻:非法藏匿武器、非法持有许可过期的武器。更别提我还救了查尔斯·德拉克罗瓦儿子的命——虽然这个年轻人是因为我才陷入险境的,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呢?在警察看来,我就是个英雄,至少是个非传统型的英雄。

于是我被送回家软禁起来,这期间警察局会决定怎么发落我。他们没把我送去自由管教所,因为我上次在那里的遭遇让他们的公众形象一落千丈,他们不敢再冒这个险。

我还能再和你说点儿什么呢?噢,对了,利奥的事。我刚被软禁不久,就收到了大野友治那边的消息,我哥哥已经平安到了日本,跟高野山上的僧侣在一起。我想,还是有点儿好消息的。友治在电话里问我是否还需要什么帮助。我说不用了,他已经帮我够多的了。

当然,你一定还想知道温怎么样了。查尔斯·德拉克罗瓦禁止我去医院探望温,也不让我给他儿子打电话或是送东西。温的父亲确实专横,不过我还挺钦佩他的。

我从新闻里看到,子弹穿透了温的髋关节,他的腿用金属杆和针固定住。他能恢复如初,可是斯嘉丽去探望他,回来对我说,他非常难受。她还说,他的父亲安排了保安,日夜看护他。“理论上,”有一天斯嘉丽来家里看我的时候说,“这是为了确保没人能再伤害温。可实际上,查尔斯·德拉克罗瓦只是想确保温不能再和你联系。”

像往常一样,我能理解查尔斯·德拉克罗瓦的做法。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我害得两任男朋友进了医院。别人怎么能不把我当成瘟疫呢?如果我有个深爱的儿子,也会让他离自己远远的。

“可是,”斯嘉丽说,“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

“我有张字条,他写得很匆忙。”

斯嘉丽把字条递给我。在一块干净的纱布上,有几行潦草的字迹。

亲爱的安妮

别听我父亲的。

如果可以,请来看我。

我还爱你,我当然爱你。

我问:“你能帮我带张字条吗?”

斯嘉丽考虑了一会儿:“嗯,给他带字条可能更难。保安不让人带任何东西进去。如果他们看到我帮你传字条,可能不会再让我进去了。要不我帮你传个话吧?”

“对他说……”该说什么呢?我非常愧疚。“对他说谢谢他写的字条。”

“谢谢你的字条!”斯嘉丽重复了一遍,兴奋得有些夸张,“一定带到!”

枪击事件发生两周后,我得到准许去见学校的管理委员会,西蒙·格林陪我一起去。委员会的任务是决定我能否在圣三一上四年级。

我就不用那么多细节来烦你了,最后的结果是,他们以11票对1票同意开除我(唯一的反对票来自善良的劳博士)。尽管我有很多违反校规的行为(打架、顶撞老师、缺勤过多),他们最不能忍受的还是我持有武器。显然,他们不希望圣三一的校园里存在这样的威胁。我可以在家自学,完成三年级的课程,之后就得再给自己另找一所学校了。我把这添加到待做事项列表里。

你问我对学校的决定有什么看法?说实话,我不能说这毫无道理。

从圣三一回家的路上,我问西蒙·格林,能否顺路去一下医院。

“你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吗?”西蒙·格林问我,“查尔斯·德拉克罗瓦清楚地表明了他对你的态度。”

“求你了。”我恳求他(爸爸总是说,唯一值得你求人的是你的命,也许他错了,有时爱情也值得你恳求别人)。“求你了。”泪水从我的脸上滑落,鼻涕也开始往外冒。我就像个婴儿,哭得脏兮兮的,惹人讨厌。西蒙·格林心软,又缺乏对付我这种举动的经验,他开始同情我。

“好吧,安雅。我们去试试。”西蒙·格林答应了。

我们坐电梯来到青少年病房区。温身材高大,已经像个成年人,可在这里还是被当作青少年对待,这还挺可笑的。现在是吃午饭的时间,温的病房外没有保安。我们敲了敲门,门漆成橘黄色,上面贴着有一把大遮阳伞的贴纸。我想这样的装饰是想告诉大家夏天要到了,不过困在病床上的温很难感受到夏天的气息。

“请进。”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我推开门,床上没有人,温的母亲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我以为她会呵斥我,赶我走,但是她没有。“温去拍X光了。请进吧,安雅。”她招呼我们。

我和西蒙·格林可不用等她再邀请一次,我知道这是她给我的礼物,于是我尽量找点话题聊。我问:“你的橘子长得怎么样了?”

“挺好的,谢谢。”德拉克罗瓦太太笑了,“我想告诉你,我觉得查理表现得简直像个野蛮人,”德拉克罗瓦太太继续说,“之前发生的事并不是你的错。如果要说跟你有什么关系,那也是你的快速反应救了温的命。”

“可是我不能说,他遇到这种事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觉得自己必须说明这一点。

“嗯,是的……但人无完人,我是这么想的。先坐一会儿吧,温很快回来,我知道他想见你。对了,他可不是一般想见你。”

房间里没有多余的椅子,于是我和西蒙·格林坐到了床上。

剩下的时间里主要是西蒙·格林和德拉克罗瓦太太在聊天,我焦躁不安,基本上没有开口。

终于,温坐着轮椅回来了。他穿着T恤衫和运动裤,一条裤腿截去了,露出固定臀部和大腿的黑色金属针之类的零件。

帅气的温。我想亲吻他受伤的每一个地方,可是他的母亲和律师都在,所以我哭了起来。

这都怪我。

尽管开枪的不是我,却是因我而起。

虽然温的伤势没有盖布尔那么严重,但温的痛苦我更能感同身受。我想这是因为我爱温。

“让孩子们单独待一会儿吧,”德拉克罗瓦太太说,“保安吃完午饭会回来。”西蒙·格林和德拉克罗瓦太太到走廊上去了。

一开始,我几乎不敢看他。他看起来那么脆弱,难怪他父亲想让所有人离他远远的。

“说话呀,”他温柔地说,“你不能站在那儿,既不说话,也不看我。我会觉得你不喜欢我了。”

“我很害怕,”我终于能开口了,“还很担心你。可是他们不让我见你,不让我给你打电话,什么都不行。现在我终于来了。你受了这么重的伤。疼吗?”

“只有我想站起来、坐起来、翻身或是呼吸的时候才会疼。”他开玩笑地说,“帮我躺到床上去吧,甜心。”他倚靠着我站起来,然后让自己躺倒在床上,这令他痛得咧了一下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