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五十号住宅的结局(第2/4页)

里姆斯基在“阿斯托里亚”四一二号的大衣橱里被搜出后即被逮捕。列宁格勒警方对其进行了审讯。随后莫斯科方面接到电报说:杂耍剧院财务部主任处于无责任能力状态,不能正常回答或不愿回答问题,只是一再请求将其关入专门囚室并派武装保卫。莫斯科方面遂电令将里姆斯基押回莫斯科。星期五傍晚里姆斯基被押上火车离开了列宁格勒。

就在星期五傍晚,利霍杰耶夫的踪迹也找到了。查询电报发向全国各城市后,收到雅尔塔市的回电称,利霍杰耶夫曾在该市,现已乘飞机返回莫斯科。

现在只剩下瓦列努哈一人下落不明。这位莫斯科家喻户晓的剧院院务部主任竟如石沉大海。

与此同时,警方还要处理莫斯科别的地方即杂耍剧院以外发生的事件。例如调查职工们合唱《光荣的海洋》的怪事(按:他们经斯特拉文斯基教授皮下注射药物,两小时后恢复了正常),调查有人用鬼知道什么东西冒充钞票支付给个人或机关的怪事,以及那些收了假钞的人自己的怪事等等。

当然,这些怪事中最恶劣、最讨厌难办的要数盗头事件:已故文学家别尔利奥兹的脑袋大白天居然被人直接从格里鲍耶陀夫之家大厅的棺材里偷走了。

这个复杂案子的线索犹如一件织物的线头,散乱在莫斯科四面八方,十二名侦查员要将这些该死的线头集中起来,一个个扣到织针上去。

一名侦查员来到了斯特拉文斯基教授的医院。他首先要看最近三天入院病人的名单。这样查到了尼卡诺尔·伊万诺维奇·博索伊,还有那个揪掉过脑袋的不幸的报幕员。这两个人无需多费工夫。现已不难断定,他们都是神秘魔法家为首的同一匪伙的受害者。只有伊万·尼古拉耶维奇·别兹多姆内引起了侦查员的浓厚兴趣。

星期五傍晚,伊万的一一七号病房的门打开了,一个圆脸庞的年轻人走了进来。此人举止沉着,态度和蔼,完全不像侦查人员,然而他却是莫斯科最优秀的侦查员之一。他看见床上躺着另一个年轻人,苍白而消瘦,两眼流露出事不关己的淡漠神情,时而超然地遥望远方,时而又像在谛视自己的内心。

侦查员亲切地自我介绍,并说明来意:他来找伊万·尼古拉耶维奇聊聊前天在牧首塘发生的事情。

啊,侦查员若能早些来,哪怕是星期三夜里来,伊万该多么高兴!当时他何等慷慨激昂,希望别人听他讲牧首塘的事。他要协拿外国顾问的愿望终于实现了。他无需四处追逐奔跑了,现在有人上门来找他,就是想听他讲述星期三晚上发生的事情。

可是,唉,自打别尔利奥兹死了,这两天来伊万变成了另一个人。侦查员提出的所有问题他都乐于礼貌地回答,但他的目光和语调里却透出一种淡漠。别尔利奥兹的命运不再让诗人激动了。

侦查员进来之前,伊万正在床上打盹。眼前浮现出一些幻象。他看见一座虚无缥缈、莫名其妙的怪城市,城中有巨块大理石和风雨剥蚀的柱廊,有太阳下闪闪发光的屋顶和阴森可怖的黑色安东尼塔楼;西边山冈上矗着一座宫殿,屋顶以下几乎都淹没在花园的热带碧树中,碧树之上,夕晖如火,把一尊尊青铜雕像照耀得灿然夺目。他还看见古城下有几队顶盔贯甲的罗马士兵在行进。

蒙中,伊万面前出现了一个坐在安乐椅上凝然不动的人。此人身穿猩红里子白斗篷,刮净的黄脸上带着痛苦的表情,正用一双充满仇恨的眼睛望着树木葱茏的异国花园。伊万还看见一座没有树木的黄土小山,上面立着三副光光的十字架。

诗人流浪者伊万对牧首塘发生的事情不再感兴趣了。

“请告诉我,伊万·尼古拉耶维奇,别尔利奥兹掉到电车底下时,您距离旋转栅门有多远?”

伊万嘴上不知为何掠过一丝漠然的冷笑,他答道:

“我离得很远。”

“那个穿格子花衣服的人是否就待在旋转门旁边?”

“不,他坐在不远的一条长椅上。”

“您是否清楚记得,别尔利奥兹跌倒时,他没有走近旋转门?”

“我记得,他没有。他歪在长椅上。”

这是侦查员提出的最后几个问题。侦查员问完后站起身,向伊万伸出一只手说,祝他早日康复,并希望不久能再读到他的诗作。

“不,”伊万轻声道,“我不再写诗了。”

侦查员礼貌地笑笑说,他确信诗人只是暂时处在某种抑郁状态,很快就会好的。

“不会,”伊万道,眼睛没有看侦查员,而是望着远方逐渐黝暗的天穹,“我这样子永远不会好了。我写的那些诗都是坏诗,现在我才明白了。”

侦查员走了。他从伊万那儿得到了重要情况。从事件的结果回溯到事件的开始,顺藤摸瓜,终于找到了所有事件的总源头。侦查员相信,一切都是从牧首塘凶杀案开始的。当然,既非伊万,也非那个穿格子花衣服的人把不幸的莫作协主席推到电车底下,也就是说,没有人在肉体上促使别尔利奥兹摔倒。但侦查员坚信,别尔利奥兹扑到(或摔到)电车下时精神上处于被催眠状态。

是啊,线索已经够多了。到什么地方抓什么人也很清楚了。但问题在于,根本就没办法抓到人。还是一句老话,那套可恶至极的五十号住宅里肯定有什么人。那里面有人接电话,有时是个炒爆豆子般的嗓音,有时又齉声齉气的。那里面有时打开窗户,还传出留声机的声音。可是每次去到那儿都见不到一个人。已经去过不止一次,是在昼夜不同的时间,而且还细细搜遍了房子的各个角落。这套住宅早已处在监视之下。从门洞到院子以及后门的通道都已派人守护,连屋顶烟囱边也布了哨。是啊,五十号住宅确实不正常,但却拿它毫无办法。

这样一直等到星期五下半夜迈格利男爵出现时。男爵身穿晚礼服,脚蹬漆皮鞋,得意洋洋来到五十号宅做客。听见开门声,有人放男爵进去了。十分钟后侦查人员不按门铃直接闯进屋去,结果他们非但没有找到主人,更奇怪的是,连迈格利男爵也不见踪影。

如上所述,事情就这样拖到了星期六拂晓。这时又出现了非常有趣的新情况。一架从克里米亚飞来的六座位小客机在莫斯科机场着陆。下机的旅客中有个奇怪的年轻人。他满脸胡茬,两三天不曾梳洗,红肿的眼睛里露出惊惶的神色,没有带行李,一身打扮相当奇特。这位年轻公民头戴高筒羊皮帽,身穿睡衣外加高加索式斗篷,脚上是一双新买的蓝色皮拖鞋。他刚离开舷梯,跟前就来了几个人。他们恭候这位公民多时了。不大工夫,令人难忘的杂耍剧院经理斯捷潘·波格丹诺维奇·利霍杰耶夫就坐在了侦查人员的面前。他又提供了一些新材料。现在弄明白了:沃兰德冒充演员混入杂耍剧院,对斯乔帕·利霍杰耶夫施行了催眠术,然后使巧计将斯乔帕扔出莫斯科,天晓得扔到了多少公里之外。线索倒是多了一条,但工作并不因此轻松些,也许反而更困难了。事情明摆着:要想制服一个能叫利霍杰耶夫吃如许苦头的对手,真是谈何容易。根据本人请求,利霍杰耶夫被关进了安全可靠的囚室。随后接受侦讯的是瓦列努哈。他失踪了几乎两昼夜才回家,刚刚在自己的寓所被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