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中 第五章(第6/7页)

他让自己大吃了一惊,他的想法和A连连长完全一样!

他说:“你挺聪明,发现那个家伙挺重要的,就把他迅速送到了我那里。”A连连长科伊,他那张严肃的脸整个变得通红。那么,有一天,他,提金斯,也会因为听到一个军帽上有红圈的家伙[190]的话而高兴得脸红!

他说:“就算德国人不来,这还是有好处的,有可能更好。那有可能是他们没来的原因。”因为如果德国人知道我们已经搞到了他们的调动指令,他们自然可能会改变计划,那会给他们添点麻烦。这不太可能。我们已经知道了他们计划的消息可能还没有足够的时间传到他们的重要人物那里。但是这是有可能的。这样的事情是发生过的。

阿兰胡德斯和那个准下士在阳光下安静地一动不动地站着,就像是红糊糊的堑壕的一部分。然而,堑壕的红色砾土从这里开始混上了越来越多的农耕泥灰土,再往下,堑壕就完全变成了冲积土,然后,又更快地变成了一种湿乎乎的玩意,就像流沙一样。一片泥沼。他就是在那里尝试用虹吸管排水加固的。想到他战线的尽头,提醒了他。他说:“你知道怎么和相邻的部队保持联系吗?”

那个一脸严肃的家伙说:“只有刚开战时在训练营里他们教的那些东西,长官。我参军的时候。训练是挺全面的,但是现在都忘记了。”

提金斯对阿兰胡德斯说:“你是通信军官。怎么和右翼或者左翼的部队保持联系,你又知道多少?”

阿兰胡德斯,脸红着,还结结巴巴的,他知道所有关于鸣叫器[191]和信号的东西。

提金斯说:“那只是在堑壕里,那些都是。但是在运动中,在军官训练营的时候,他们就没有让你们练习如何在运动中保持队伍之间的联系吗?”

他们在军官训练营没有练习过。开始的时候,它的确是在训练大纲里的,但是它总是被别的项目挤掉,枪榴弹训练、掷手榴弹训练、斯托克斯迫击炮训练。随便什么器械训练都行,只要不用带着一群人穿过复杂的地形——比如说,沙山——向他们灌输必须要保持队伍和队伍之间联系的意识,或者一支队伍独自分开时安排联络小组的意识。

这也许就是提金斯的一个执念,也许是他从战争中学到的主要经验——花上再大的代价,你也必须要和相邻的队伍保持联络。后来当他要指挥押运大批德国战俘转移的时候,有好几次,他为了自己手下那些因为疲倦或者疾病掉队的押运兵,或者士官——甚至还有军官,安排了如此多的联络小组,以至于在一天行军结束到达新营地的时候,几乎没有剩下几个押运兵——比如说,还剩三十人押送着三千人。安排押运兵是为了防止战俘逃跑,说起来,出于这个目的不派出那些联络小组或许更好。但是,另一方面,除了被德国炸弹炸死的,他从来没有丢过一个战俘,也从来没有丢下过任何掉队的人。

他对A连的连长说:“请解决好你连队里的这个问题。我会尽快安排,把你们调动到队伍的最右边。要是士兵什么都没做,请你亲自给他们讲讲这个问题,还要严肃地和所有的准下士、堑壕区段长、每个排里最年长的士兵都说一遍。除此之外,马上和我们队伍右侧紧邻的威尔特步兵营连队指挥官联系上。这场仗只有两种结束的方式。我的意思是堑壕战,要不是德国人马上把我们撵到北海里,就是我们把他们赶回去。那个时候,他们就会士气低落,而我们就需要快速地移动了。阿兰胡德斯中尉,吉布斯上尉给他的连队训话的时候请你到场,你要把他说的话传达到其他的连队。”

他说得很快也很清晰,他一切正常的时候说话就是这样,他语气生硬也是故意的。在德国人的攻势可能马上就要来的时候,他明显不能召开一次军官会议。但是他相当确定,如果他在一位连长、一位信号军官和一位文书室的准下士面前说话,他说的这些话总会有一部分进到营里几乎每一双耳朵里的。营里会传遍了“老爷子”把这个笑话当了真,而军士们则会负责让这个问题多少受到点注意。军官们也会。现在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他跟在吉布斯后面顺着堑壕走开了,这个部分的堑壕丝毫无损,非常令人满意,红色砾土慢慢地被农耕泥灰土取代。他对那位好人说,这样他们至少可以做点事,将那些喜欢对战争过程指手画脚的平民一军,就是因为这些干扰,他们才落到了这步田地。吉布斯闷闷不乐地同意说,正是因为平民的干扰他们才输了这场仗。他们对正规军讨厌到了极致,每当某个平民看他们想要我们充分享受的这场泥巴仗里还有那么一点点正规训练的痕迹,他就会用一堆假名字给报纸写上一百封信,然后陆军部长马上就会采取措施来挽留那一百张选票。那天早上,吉布斯在读一份后方报纸。

提金斯说的话让自己都吃了一惊:

“哦,我们会收拾他们的!”这句话表达的是种不现实的乐观精神。为了解释自己的话,他说,面对着如此罪恶的平民干涉,他们的军长都还能打得他妈的这么好,这开始让他们的游戏没法玩下去了。坎皮恩要来接手指挥就说明他们开始允许军人在战争组织上有发言权了。这就意味着统一指挥,吉布斯表现出沉默的满足。如果法国人接手了这条战线,如果真的有了统一指挥,他们肯定会这么做的,他就毫无疑问地可以回家去看他的孩子们了。他们所有的师部都必须从前线撤离到后方去整编和补充人员。

提金斯说:“回到我们开头说的那个,比如说,你可以让最靠外的那个堑壕段长、一个士兵和威尔特步兵营的人保持联络,他们也可以这么做。比如说,为了互相辨识,他们可以分别在右臂和左臂上围上手帕,有人这么做过。”

“德国佬,”吉布斯上校严肃地说,“大概会盯着他们打。他们可能会盯着任何戴袖箍的人打。结果只会更糟糕。”

他们是在他的要求下去看一段他负责的堑壕。文书室命令他在那里为机枪性能测试做准备。他没做。都没了,什么都没了。他猜那肯定是那种新的奥地利火炮干的。新的,很有可能,但是为什么是奥地利?奥地利人通常对高爆炸药没有什么兴趣。不管它是什么,这种炮发射的炮弹会把自己埋进土里,然后炸飞半个宇宙,不过它的响声和动静小得惊人,就是往上一抬,就像头河马一样。他,吉布斯,几乎什么都没有注意到,如果,比如说,是地雷爆炸的话,你肯定会听见的。当他们来向他报告说那边有个地雷爆炸的时候,他根本就不相信他们。但是你自己也可以看到这个地方看起来就好像地雷爆炸之后乱七八糟的样子。一颗小地雷,但还是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