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贝尔夫人的古董衣

一回到店里,我就把那两条裙子拿给安妮看。我告诉她我努力奋战才抢到了那条格蕾丝夫人,不过我没有详细讲述细条纹先生。

“我并不担心价格,”她仔细地看着这件礼服,说道,“像这样美丽的东西是物超所值。”

“希望如此,”我若有所思地说,“我还是不相信我花了这么多钱。”

“你不能说这是你的养老金的一部分吗?”安妮在缝合一件Georges Rech的裙子下摆时说道。她在凳子上动了动身体。“也许税务局会把这笔钱从你的纳税账单上去掉。”

“我对此持怀疑意见,因为我不打算卖它,不过我还是很欣赏你把它转嫁到养老金的主意。哦,”我补充道,“你把那些挂起来了。”我出去的那会儿,安妮已经把一些手工刺绣的晚宴包挂到门边那一块光秃秃的墙上了。

“我希望你不介意,”她说,“我觉得它们挂着那儿很好看。”

“确实。你可以更好地看到它们的细节。”我把手上的两条裙子放进新买的防尘罩里,拉上拉链。“我最好把这两件放进储藏室。”

“我能问你一些事情吗?”当我要转身上楼的时候,安妮问道。

我看着她:“什么事?”

“你收藏格蕾丝夫人的作品?”

“是的。”

“但是那儿有一件漂亮的晚礼服,也是格蕾丝夫人的。”她走到晚装架,抽出那条盖伊送我的裙子。“今天上午有人试穿了这件,我正好看见了商标。那个女人太矮了,不适合穿这件——但是穿在你身上肯定会很好看。你难道不想自己收藏吗?”

我摇摇头:“我对那件不是很感冒。”

“好吧,”安妮看着它,“我明白了。但是——”

门上方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叮当声,让我舒了一口气。一对年近三十的夫妇走了进来。我叫安妮去招呼他们,自己上楼往储藏室走去。之后我蹑手蹑脚地回到楼下,查看“古董衣部落”的网站。

“我需要一件晚礼服。”当我打开邮件的时候,听到那个女孩说。“在我们的订婚晚宴上穿。”她咯咯地笑着。

“卡拉觉得,在这样的商店她能淘到一些更独特的东西。”她的男朋友解释道。

“你会的,”我听到安妮说。“晚装架在那儿——你穿12号的衣服,是吗?”

“天哪!才不是,”女孩哼哼着说,“我的尺码是16号。我应该去减肥。”

“不要,”她的男朋友说道,“你现在就很漂亮了。”

“你是个幸运的女人。”我听到安妮笑道,“你已经得到了完美的未婚夫。”

“我知道我有,”女孩温柔地说道,“皮特,你在那儿看什么?哦——多么可爱的袖扣啊。”

我心里有些嫉妒这对恋人散发出来的幸福感,于是把注意力转到邮件订单上。有人想买5件法国睡袍。还有一位顾客对一件竹子图案的迪奥长袖连衣裙感兴趣,正在询问尺码。

我回复道,衣服上的尺码写着是12号的话,实际上只有10号,因为今天的女性比50年前的女性要丰满。下面是您需要的尺寸,包括手腕处袖口的周长。如果您想要我为您保留这件衣服的话,请告知。

“你们的订婚晚宴在什么时候?”我听到安妮在问。

“这周六,”女孩回答道,“所以我还没有花太多时间来找衣服。这些不是我要的东西。”

“你也可以买一些古董配饰来搭配你已有的衣服,”我听到安妮建议道,“你可以添一件丝质外套——那儿我们有一些很可爱的小外套——或者一件漂亮的短袖披肩。如果你把衣服带过来,我可以帮你展现出它新的一面。”

“那些很漂亮,”女孩突然说道。“它们是如此的……令人感到欢乐。”我知道她只可能在谈论那几件蛋糕裙。

“你最喜欢哪种颜色?”我听到她的男朋友在问。

“蓝绿色的那件,我想是。”

“它和你的眼睛很配。”我听到他说。

“您需要我为您拿下来吗?”安妮说道。

我看看表。是时候去见贝尔夫人了。

“多少钱?”女孩问道。安妮告诉了她。“啊,让我看看。那样的话……”

“至少试一试。”我听到她的男朋友说。

“嗯……好吧,”她回答道,“但是这大大地超出了我们的预算。”

我穿上外套,准备离开。

等我走到外间的店铺,一分钟之后女孩穿着蓝绿色的蛋糕裙从试衣间走了出来。她一点儿也不胖,只是有点儿可爱的肉感。她的未婚夫对她蓝绿色眼睛的赞美是对的。

“您穿上它棒极了,”安妮说道,“穿上这几条裙子需要有沙漏形的身材,您恰好有这样的身材。”

“谢谢。”她把一缕亮泽的棕色头发别到耳后,“我必须说,真的……”她既幸福又沮丧地叹了口气。“太漂亮了。我喜欢芭蕾舞式的短裙和上面的亮片。让我觉得……很开心。”她茫然地说道。“不是说我平时不开心,”她给了未婚夫一个温暖的笑容,然后看着安妮,“这条裙子275英镑?”

“是的。全丝绸的,”安妮说道,“包括紧身胸衣周围的蕾丝花边也是。”

“现在店里的所有商品都有5%的折扣。”我拿起包说道。我决定主动给出报价。“我们最多也可以为客人保留一个星期。”

女孩又叹了口气:“很好啊。谢谢。”她盯着镜子中的自己,薄纱的衬裙随着她的移动似乎在私语。“裙子很漂亮,”她说道,“但是……我不知道……也许……它不是很……适合我。”她回到试衣间,拉上门帘。“我还是……再看看。”我出发去帕拉冈的时候,听到她这样说。

我对帕拉冈很了解——我以前去那儿上过钢琴课。我的老师被称为长先生(Mr Long),这个姓氏经常让我妈妈哈哈大笑,因为他实际上长得非常矮。他是个盲人,戴着国民保健服务系统提供的眼镜,厚厚的镜片后棕色眼睛被放得更大,不停地左右转动。当我在弹钢琴的时候,他就穿着暇步士的鞋子在我身后走来走去。如果我弹错了琴,他就会用戒尺抽我右手的手指。我并不会很生气,因为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每周二放学后我就会去他家,一直持续了5年,直到一个6月的一天,他的妻子打电话给我的母亲,说长先生在湖区散步的时候倒了下来,就此走了。尽管被他打过手掌,我还是非常难过。

自此,虽然经常从旁边经过,我再也没有踏入过帕拉冈。那是一排壮丽的乔治王时代艺术风格的新月形房屋,共有7栋大房子,各座房屋之间有低矮的柱廊相连, 即使现在依然美得让我难以呼吸。在帕拉冈的鼎盛时期,每一所房子都有自己的马厩、车房、鱼塘和牛奶房,但在战争期间,这些门前的游廊被炸毁了。等到20世纪50年代末修复的时候,帕拉冈被改建成了单元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