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河河谷社会的工业与性压抑(第2/5页)

这一切阴谋诡计最终只有一个目的:钳制住意大利权力的羽翼,这股力量比两西西里王国有过之而无不及,它不是通过军事力量,而是坚持不懈地通过说服和哲学支持意大利统一。我指的是教会辖地。教会辖地利用那些有信仰和知识的人们的努力,不折不挠地要把意大利归于一个政府统治之下。这是一场艰苦和激烈的斗争。斗争中,罗马教皇甚至不惜玩弄各种手段,例如诱惑,把皮埃蒙特最好的军队弄到罗马,以便为自己建立一支强大的军队。这场漫长而无情的斗争在一百年后,即1948年4月18日,才决定性地结束了,那时候整个半岛上的人蜂拥而来,为以十字架为标志的教皇党投票。

现在,当研究人员着手探讨今天的米兰时,对于多布博士提出的荒谬的修史所引导我们想象的那种既野蛮,政治上又复杂的局势,他会如何看待?很遗憾,从研究人员所看到的,他只能在两个假设中择其一:第一,在过去的50年里发生了某种退化现象,多布博士所描绘的政治结构的蛛丝马迹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或者第二,米兰社会不参与涉及意大利半岛其他地方的重大发展,因为它的居民具有独特的殖民性和与生俱来的被动性格,使得他们拒绝任何文化渗透,注定充满了原始社会所惯常有的急剧社会变动。

2.遐思漫想

(田野作业报告)

米兰居民的作息遵循基本的太阳节奏。他早上醒来,出发去从事这里的人民所从事的工作:在庄园里收集钢材、铸造金属部件、鞣制塑料制品、跟内陆的居民交换化肥、播种晶体管、把电动踏板车放出去吃草、饲养阿尔法·罗密欧[2]等等。可是,当地人并不喜欢这些工作,挖空心思地推迟开始做工的时间。奇怪的是,村中族长似乎支持这种做法,例如,淘汰通常的交通方式,挖起了原始的电车轨道,沿着骡子走的道路,画上了宽宽的黄线(显然有禁忌的作用)来混淆交通,在最不方便之处挖起了深深的洞,许多当地人被深洞吞没,很可能充当祭品献给当地各种各样的神。从心理的角度,很难解释村中族长的态度,然而这个摧毁交通的仪式无疑跟复兴仪式相关(迫使成群的居民进入地球腹脏,人类这样牺牲自己显然被看作播种产生更强壮、更有活力的人的种子)。但是,人们的普遍反应无疑表现出他们在神经方面的多发病症,而族长们的态度为这种集体的狂热提供了真实的写照:“管道崇拜。”每隔一段时间,流言便在社会上流传,当地居民迷恋一种半神秘主义色彩的说法,相信将来有一天,巨大的车辆将载着人们,在地球下面以奇快的速度把他们运到村庄各地。我们研究小组中严肃、博学的穆阿帕克博士扪心自问,这个流言是否起源于某个确实存在的事件?于是,他亲自出马到那些洞穴,却发现没有任何迹象可以证明这个推测的合理性。

有一种早晨仪式说明,族长们相信让民众处于不确定状态是何其重要。每天早晨,部落成员都要阅读一份村长在天刚亮不久时分发下来的圣职信息,虽然这个文件有个令人困惑的名字,叫作《晚邮报》(Il Corrier della sera),以当地的方言,它的意思是“晚间情报”。由于所传递的内容完全抽象,跟现实毫不沾边,信息的圣职性则变得更加突出,尽管有时候我们证实有一些表面的联系,这样一来,当地人产生一种自以为生活在反现实或理想的现实中,如同在浩瀚的文海当中:简而言之,一个由象征和图案主宰的世界。

当地居民始终处于一种不甚明了的状态中,因此饱受紧张气氛的煎熬,村长只允许他们在集体盛宴时得以放松。那时候,全体村民挤进庞大的椭球形的建筑物,那里难听的吵闹声经久不息。

我们试着想进入这种建筑,但无功而返;当地居民用既原始又圆滑的手段把我们拒之门外,要求我们出示某些我们后来才知道店里有售的、具有象征意义的信息。然而,他们要我们支付天文数字的狗牙,假如我们付了,就不得不削弱研究。我们被迫以这种方式从外面跟踪这个仪式,从里面传出的大声的、歇斯底里的叫喊,我们形成了第一个假设:他们正在进行狂饮纵欲的仪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可怕的真相逐渐明朗。在这些封闭的场所中,当地居民获得族长的同意,沉溺于吃人肉的活动,大肆吞噬从其他部落弄来的人。其实,此类购买美食的消息通常会在早晨的信息里发布,人们每天可以看到类似的记载。记载中显示,较深色皮肤的外国人被视为珍馐,而且一些来自北欧部落的人,西班牙或墨西哥裔的美国人,他们数量众多,也很受欢迎。就我们所知而拼凑起来的情况是,根据街头巷尾公开张贴的复杂公式,受害者在非常巨大的集体大餐中被吞噬一光。公式里有推荐的菜谱无异于某些炼丹术士的把戏:如“三比二”,或“四比○”,或“二比一”,然而,同类相食不仅仅是一种宗教习俗,而且是广为流传的、全体民众都已成瘾的恶习,这一点从当地人准备用以购买人肉的钱款之巨便可看出。

尽管如此,在一些较为富裕的群体里,这样的星期日盛宴显然激起了人们真正的恐慌,这样一来,虽然大多数民众前去这些集体食堂,但持不同政见者则没命地沿着通往城外的条条大路逃亡,他们你推我搡,乱作一团,还用车辆互相挤压,在血淋淋的争斗中丢了小命。仿佛受到了酒神女祭司的魔法的控制,他们把通往大海的路视作唯一的逃亡之路,因为在这场血腥的出埃及记中,重复最多的一个词就是当地方言里的“船”这个词。

当地居民的智力不高,这表现在他们显然不明白米兰并不在海上;他们的记忆力也很差,以至于每个星期天早上,他们都要忍受同样仓促的逃离,就为了同天晚上成群结队地重新进城,在陋室里寻求避难,准备第二天就把他们盲目的冒险忘得一干二净。

正因为如此,基本上自打出生之日起,当地的年轻人就接受熏陶,困惑和不确定贯穿他们的每一个行动。在这方面,“成年仪式”(rites of passage)非常说明问题。这些仪式秘密进行,年轻人在屋子里初步接受一种以约束性的禁忌为特征的性生活。在这种场景下,部落集体舞尤其具有启发性。青年男女面对面地站着扭动臀部,向前迈一步,再向后迈一步,手臂弯成直角,他们小心翼翼,绝不让身体的任何部位互相接触。在这些舞中,双方都表现出对对方丝毫没有兴趣,他们的步子也对等分离。实际上,当一方弯腰摆出通常性行为的姿势,并模仿性交时身体有节奏的抽动时,另一方则表示害怕地退缩,不时地弯腰避开舞伴,直至退到地面。当其中一方终于碰到对方,双方能够交合时,另一方却突然躲开,重新保持距离。然而,舞蹈中的某些猥亵细节,使得舞蹈中明显缺少性内容变得复杂化(一种真正的建立在完全禁欲的理想上的成人仪式)。通常男子会暴露其阳具,伴着旁观者的欢呼在空中甩动(如在马努斯岛或其他地方,我们有一个年轻人会在成人仪式上这么做),而在这里,男方把他的阳具包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即便对最见多识广的旁观者来说,这有多么令人厌恶,我还是让读者自己去想象吧)。同样地,女方也绝不让人瞥到自己的乳房一眼,通过这样遮盖和隐藏,从而激起强烈的欲望,而这种欲望只能让人产生最最刻骨铭心的挫败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