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3页)

当安妮离开那些人,打算再同温特沃思上校交谈时,发现他已经走开,兴奋心情便略有减退。再一看,见他正在走进音乐厅。他走了,不见了。一时间安妮感到有些遗憾。不过“我们会再度相会的。他会来找我的。在晚会结束前他会来找我的。现在,两人分开一会儿也许好些。我需要点时间回想一下”。

不一会儿,拉塞尔夫人也到了。人们全到齐了。只等依次进音乐厅去了。大家摆足架子,尽可能地使人家注目而视,窃窃私语和不得安宁。

伊莉莎白和安妮进入音乐厅时都感到无比的幸福。伊莉莎白挽着卡特雷特小姐的手臂,望着前面达尔林普尔子爵遗孀的宽阔的背部,似乎这就是她所能企求的最大的愿望。至于安妮——不过,要将她的幸福性质去同她姐姐的相比,那对她是一种侮辱。一方的出发点全是自私的虚荣,另一方的则是丰富的情感。

安妮没有看到,也没有想到这大厅是多么金碧辉煌。她的幸福出自内心。她的眼光明亮,脸颊微红,但对此却毫无觉察。她只是在想刚才半个小时的情景。当他们朝座位走去时,安妮匆匆回顾了当时的一幕。她觉得温特沃思上校选择的话题,他的谈吐,特别是他的举止和表情,只能使她产生一种看法。他似乎有意谈起他对路易莎·墨斯格罗夫弱点的想法。他对本威克舰长表示的惊讶,他对炽烈的初恋的感受,他说出了口却没说完的话语,他稍稍移开的目光,他意味深长的一瞥。这一切的一切,都表明他终于对安妮回心转意了;他的愤怒、怨恨、回避的心情都已消失;他心中不仅涌现了友谊和关切,还涌现了往日的情意;是的,就是一些绵绵的旧情。安妮不能不认为这种变化是意味深长的——他一定是爱她的。

安妮专心一致而又激动地这样想着,眼前浮起一连串的幻象,因而失去了观察能力。她在穿过大厅时没有瞥见温特沃思上校,甚至并不想去仔细地找他。等大家定了座位,安排妥当后,安妮向四周张望了一下,想看看他是否就坐在附近。可是他不在,安妮没有看见他。这时,音乐会开始了,安妮只能满足于暂时抑制一下内心的幸福。

他们这一群人分别坐在两张相邻的长椅上。安妮坐在前排。艾略特先生在朋友沃利斯上校的帮助下进行了巧妙安排,在安妮身旁坐了下来。艾略特小姐感到很满意,因为坐在她身旁是她的表亲,而且她还是沃利斯上校献殷勤的主要对象。

安妮以十分愉快的心情对待这天晚上的晚会,这是一种恰到好处的消遣。她能体会轻柔的段落,十分喜欢欢快的曲调,能领略精确的演奏技巧,对那些令人厌倦的段落也能忍受。她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音乐会,至少在上半场是如此。上半场快结束时,在一支意大利歌曲后的间隙时间内,安妮给艾略特先生解释歌曲的内容,两人合看一份节目单。

她说,“大概的含义就是这样,或者不如说,歌词的意思就是如此,因为意大利情歌的内涵确实是无法言传的——不过我已尽力地作了解说。我不敢说我懂得这种语言,我的意大利语很差劲。”

“是的,是的,我知道你不大行。我知道你对此什么也不懂。你对这种语言的了解很浮浅,只不过是一看到这些倒装的、变换了位置的意大利文省略句,就可以译成清晰易懂的漂亮英语。你再也不用说你才疏学浅了——现在已经有了充足的证据。”

“我不想对你这样客气的夸奖表示异议,不过,要是有一个内行的人来考考我,那就糟了。”

“我既有幸成了府上的常客,”他回答道,“就不可能不对安妮·艾略特小姐有所了解。我确实认为她为人过于谦虚,使人们对于她的才智不甚了了;而她具有高度教养,要是在另一位女士身上,那么这种谦虚可能就不会显得自然了。”

“这么说可不好!——你太过奖了。我忘了,下一个节目是什么?”——说着便看起节目单来。

“也许,”艾略特先生悄声说,“你还不知道,我认识你以前早就了解你的性格了。”

“是吗!——怎么会呢?只有我到巴思以后你才能了解我。除非你以前在我家里听到别人谈起过我。”

“早在你来到巴思之前我就听说过你了。我听到十分了解你的人谈起过你。我对你性格的了解,已经有好多年了。你的人品、性情、才华、风度——都有人对我谈起过。”

艾略特先生果然如愿以偿,唤起了他希望借此能唤起的好奇心。谁也无法抵御这种神秘的魅力。居然有人早就在这位新朋友跟前详细地谈论过她!安妮的好奇心已难以抑制。她想知道实情,急切地想问问他,可是毫无所得。艾略特先生很喜欢安妮向他打听,但就是不肯说。

“不,不——以后再说,现在不行。现在我不愿说出人家的名字,但我能向你保证,事实的确如此。许多年以前我就听人谈起安妮·艾略特小姐,从而使我十分敬重她的高贵品德,并产生了想结识她的强烈好奇心。”

安妮觉得,只有温特沃思上校的哥哥,就是住在蒙克福特的温特沃思先生,才会在许多年以前这么夸奖她。他也许遇见过艾略特先生;可是安妮没有勇气提出这个问题。

“安妮·艾略特的名字,”艾略特先生说,“早就对我具有奇妙的含意,早就对我产生了魅力。如果我有胆量,我愿倾吐我的心愿:希望这姓名永远不要改变[1]。”

安妮觉得他是这么说的,但是刚一听到这话音,她的注意力已被她身后其他人的谈话吸引过去了,因为那些话使得其他一切都无足轻重了。只听得她父亲在同达尔林普尔夫人聊天。

“是一位很神气的男人,”沃尔特爵士说,“一个非常神气的男人!”

“确实是非常潇洒的年轻人!”达尔林普尔夫人说。“风度比巴思常见的那些人出众得多——我想,他是爱尔兰人吧。”

“不,我只知道他的名字,是位点头之交。他姓温特沃思——温特沃思海军上校。他姐夫是我在萨默塞特郡的房客——克罗夫特,他租下了凯林奇。”

沃尔特爵士刚说到这里,安妮的眼光就移到那个正确的方位,发现温特沃思上校正站在不远的人群中。当安妮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时,他的目光似乎正从安妮身上移开。看上去是如此。安妮似乎晚了一步。她大胆地注视了一会儿,温特沃思上校却再也没有朝她望一眼。演出又开始了,安妮不得不两眼直视,把注意力转向乐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