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3/3页)

等到安妮能再次转眼一看时,他已经走开了。他即使想走近安妮身旁,也难以办到,因为周围有那么多人把她团团围住。但她一直想捕捉他的眼神。

艾略特先生的那番话使安妮非常懊恼。安妮不想再同他谈下去。她真希望艾略特先生不要坐得离她那么近。

演出的上半场结束了。安妮希望这时能出现一些有利的变化。大家随便聊了一会儿,有些人想去喝一杯茶。安妮是少数不想离开的人之一。她留在自己的座位上,拉塞尔夫人也没有离座。安妮高兴地摆脱了艾略特先生。她觉得,不管拉塞尔夫人怎么想,如果温特沃思上校给她机会的话,她一定不会不敢同他谈话的。安妮从拉塞尔夫人的神情看出,她已看到了温特沃思上校。

不过,温特沃思上校没有走过来。安妮有时似乎觉得他站在远处,可是他从未走到这边来。令人焦虑不安的休息时间白白地过去了。其他人回来了。人们又济济一堂,重新找到座位坐好。一小时的愉快或苦恼又将开始,这一小时的音乐会使人愉快或打呵欠——就看对音乐的爱好是真是假了。对于安妮,这大致是焦虑不安的一小时。她要是不再看上一眼温特沃思上校,不同他交换一次友善的眼色,她离开大厅时的心情就无法平静。

在人们重新入座时,出现了许多变化,其结果对安妮有利。沃利斯上校不肯再坐下来,伊莉莎白和卡特雷特小姐以不容推辞的口吻请艾略特先生坐在她们中间。其他人的座位也有了些变动。安妮使了一个小小的计谋,终于坐到比以前离长椅末端近得多的位置上。这时如果有人要来同她攀谈两句,也方便多了。她在这样做时,难免要把自己同无法模仿的拉罗尔小姐[2]相比,但安妮还是这么做了,而且效果未必美妙多少。不过安妮看来很幸运。因为坐在她身旁的几个人当中,有一人早早就离开了;所以,在音乐会结束之前,安妮已坐在最靠边的座位上。

再一次见到温特沃思上校时,安妮正坐在这里,旁边还有一个空位子。安妮发现他就在附近。温特沃思上校也看到她了,但是神情严肃,似乎有点迟疑,只是非常缓慢地移动着,最后才走到可以同她谈话的地方。安妮觉得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变化异常明显。他这时的神情同在八角房中的差远了。这是怎么回事?安妮想到了她父亲,又想到了拉塞尔夫人。难道他们的眼色令人不快?他先是一本正经地谈音乐会,就像在上克罗斯时的温特沃思上校。他说他非常失望,原以为演唱得会好一些。总之,他承认,演出结束时,他不会感到遗憾。安妮回答时,非常巧妙地为演出进行辩护,但又照顾到温特沃思上校的感情。她谈得很愉快,上校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下来,答话时也有了点笑意。他们又谈了几分钟,气氛不断好转。他甚至朝长凳看了一眼,似乎发现了一个很值得坐下的座位。这时有人碰了碰安妮的肩膀,她不得不转过身去,原来是艾略特先生。他向安妮表示歉意,但仍要请安妮再给他解释几句意大利语,因为卡特雷特小姐非常想了解下一支歌曲的大意。安妮无法拒绝,但她从来没有这么懊恼地为情面作出牺牲。

安妮虽尽可能简短,但毕竟也得花去好几分钟。当她脱出身来,像先前那样转身看时,发现上校正在彬彬有礼地匆匆同她告别。“我得向你道晚安了。我要走了,得尽快回家。”

“这首歌不值得你留下来听一下吗?”安妮说道,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所以更想表现得主动一些。

“不!”他令人吃惊地回答道,“没有什么再值得我留下了。”说完马上就走了出去。

他在嫉妒艾略特先生!显而易见,这是唯一的理由。温特沃思上校对她的感情产生了嫉妒心。一个星期之前,甚至在三小时之前,她能相信这一点吗?刹那间,她高兴极了。可是,天哪,接着她脑海里又出现了种种别的念头。怎样才能排除这种嫉妒呢?怎样才能让他知道真情呢?他们两人的处境都非常不利,他怎样才能了解她的真实感情呢?安妮一想到艾略特先生的那番殷勤就头疼。这番殷勤带来的祸害真是难以估计。


[1] 在英国,姑娘结婚后要改用夫家姓氏。这里是婉转的求婚,因为艾略特先生与安妮同姓。

[2] 拉罗尔小姐是英国女作家范妮·伯尼(1752—1840)的小说《塞西利亚》中的滑稽人物。范妮·伯尼的作品对奥斯丁有很大的影响。《傲慢与偏见》的书名就是取自《塞西利亚》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