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首小调幻想曲(第4/4页)

也没给他反应的时间,费尔南达说:

“遇上您真幸运。”

“她第一次跟我说话。”拉文纳暗想,旋即回答:

“我也觉得幸运。”

“我想请您祝福我,因为我要和伊波利托结婚了。就是赖纳医生,您认识他。听了我们的事儿,您肯定要笑晕过去。先是他来找我,说他闻到一股怪味道,让他心里绝望,可没过几分钟,我们就疯狂地相爱了。”

巨大的疲惫感压在拉文纳身上。他挣扎着敛起精神,想做最后一次抵抗,他说:

“那种气味是接触传染的。”

“瞧您说的!很明显,是我把这种病带进了这栋公寓。现在我已经免疫了。”

电梯停在本层,打断了二人的谈话,随之而来的是克洛蒂尔德太太,她通知说:

“拉文纳博士:加拉伊大夫在楼下等您呢。”

“我都忘了。”他苦恼地应了一声。

道了声“再会”,拉文纳挺起胸膛,出门迎接他的漫长周末去了。

被征服的爱

“您讲吧。”他说。

“我不知道是怎么开始的,也不知道我们在哪儿。当比希尼娅问:‘你还记得你是怎么答应的?’我不敢再跟她说一遍:下礼拜咱们可以一块儿吃午餐,但今天,我父母在等我。为了克服这种未曾预料的痛苦,好像要在语流间把事情搅乱似的,我开始滔滔不绝。可能是因为不同的念头混到一起了,我说起去年冬天,有个法国厨师在一座旧庄园里开了一家餐厅。是在圣伊希德罗吗?还是圣费尔南多?那个厨师叫皮埃尔,可是皮埃尔还住在南边城区吗?我结结巴巴地讲了一阵,结果只隐约记得餐厅的名字和地址——我的忘性这么大,可能暗示着,我是为了标榜自己才推荐一家根本不熟悉的餐馆——为夸耀自己多么懂行,我还细致地介绍他们能做什么样的待客佳肴;我这个人没什么赏鉴能力,哪有资格说这番话?由于怯懦、软弱,我尽量不去编造借口;为了挽回颜面,妥协让步我也能接受。我觉得难过,或许是因为做事违背了自己的意愿。”

因为我不想和比希尼娅分手,所以就得想办法通知父母,告诉他们,我们不能一起吃午餐了。更糟的是,我母亲早已在蔷薇花圃等我。我想象着她坐在一张长椅上,面带微笑,显得很有活力,就像浮现在一张褪色的旧照片上。那张照片是很久以前拍摄的,当时她就坐在同一片花圃里,如今想来有些伤感。

我沿着乡间别墅的回廊,走进旧书房,书房墙面的灰浆已经剥落。我费了好大劲才叫醒我父亲,他正躺在沙发上打盹,缩成怪异的姿势。“昨晚睡得不好。”他告诉我,想为自己辩白。见到我,他很高兴。我当即告诉他:“我不能跟你们一起吃午餐了。”起初我父亲没听明白,因为当时并没完全清醒。我急忙要求他:“请转告妈妈。”我想在他彻底转醒之前离开,因为这会儿他还高兴,但我明白,很快他就要伤心了。

我让自己痛苦,也让他背负痛苦,就为了不让一个女人失望。可对她而言,跟我约会不过是共进午餐而已(说出这个词,怎样才能不显得悭吝?)。

他把他的解读说给我听:

“这意味着,你现在不愿见他们。”

“我们曾经是那么亲近的朋友。”我说。

我无力再做解释。


  1. [18]一家西班牙兵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