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0日 星期一

21

露米姬看了看手表。差一刻十二点。如果她赶紧走,她可以准点赶到她们的会面地点。

她跟吉利商量好了,露米姬去跟泽兰佳碰头,想方设法让她跟露米姬一起走,马上离开邪教组织。另外,重要的是要弄清楚集体自杀日期是否已经定了。就在同一个时候吉利跟超级8频道领导有一个会议,有关邪教组织的报道就是她首先交给吉利的。

等露米姬明白发生了什么已经太晚了。一双粗壮的手把她从街上拖进汽车,紧紧地压在后座软垫上。冷冰冰的手枪口顶着她的脖子。

“别乱动,别出声,否则你就死定了。”男子在她耳边低声说。

露米姬从来没有离追杀她的人这样近过,但现在她却并不在乎。她看见这人用另一只手在笨拙地摆弄管道胶带。露米姬猜测这家伙打算用胶带把她的嘴巴封住,把手腕和脚踝缠在一起,然后开车到远离尘嚣的地方干他打算干的事。

露米姬不想弄清楚这是什么。她的内心火冒三丈。这次她又卷入了她绝对不愿卷入的事情里了,而且完全没有征得她的同意。

现在是机不可失,她必须立即行动。利用突如其来的效应也只可能是一瞬间。

露米姬假装点点头表示同意,但她快如闪电般地继续她的动作,用额头撞击男子的鼻子。当他鼻子冒出的鲜血滴到了露米姬穿的棉制白色短衫上时,这人一下子松了手,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诧异。

露米姬摆脱了束缚,打开车门,冲到了街上。她继续往前奔跑,当见到人越来越多时她才知道她肯定靠近了查理大桥,因为大桥像一块巨大的吸铁石吸引着游览布拉格的观光客。桥头的游人更是摩肩接踵,拥挤不堪。当露米姬拼命想穿过人群时,人们却站着不动,抬起眼睛往上观看。他们到底在等什么?

露米姬也往上看了一眼,她明白了。原来是一个吹鼓手出现在阳台上开始吹响十二点钟。大桥前面挤得水泄不通。露米姬往后看了一眼。她是不是把追杀者摆脱掉了?她没有看见他。为了躲藏自己,露米姬尽量往前钻到人群里面。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

突然,露米姬听到后面传来了声音。她回头看了一眼,她看见那个男子在远处闪动,但并不太远。男子也发现了露米姬,他把几个老太婆推开,她们则在他后面用法语骂了几声。

露米姬在脑海里迅速考虑,穿过拥挤不堪的查理大桥还是继续像现在这样沿着河边逃跑?要从桥上穿过去几乎是不可能,但另一方面,追杀她的人也有同样的问题。也许他也不敢在桥上向她开枪或者对她施暴。目击者太多了。

她作出了决定。正当一位日本男子举起手机给吹鼓手拍照时,露米姬弯下身子钻到了他的胳膊下面。一两秒钟后,她听见但没有看见,追杀者撞在日本人的身上,手机飞到了空中,然后掉到了鹅卵石的路面上。根据日本人激动的抗议声,随着手机的飞行,手机也就此报废了。

十三个圣徒的雕像守护着大桥的两边。圣约翰内斯、圣维特斯、圣路易加特、约翰内斯洗礼者、圣凡塞斯劳斯、圣西格斯蒙特、圣犹大泰底乌斯、法朗西斯亚斯。随着她的脚踩在石头桥面上的节奏,旅行指南里的名字一个一个地在她脑海里跳动。石桥,这就是查理大桥早期的名字。当时起名字的人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这个名字。

盐一般咸的汗水流进了露米姬的眼睛,她用手背把汗从眼睛里擦掉。她瞎着眼睛是无法在桥上奔跑的。然而,要想躲开游人、小商贩、街头艺人和各式各样的演奏者是相当困难的。脚上的凉鞋把脚都磨出血来了。它们不是跑鞋,被汗水泡湿的无袖布制短衫也不是运动衫,29摄氏度的高温也不是跑步最好的天气,但露米姬不可能改变这些客观条件。她别无选择,只有往前冲,想办法逃跑。

男子紧跟在她的后面,只剩下几米的距离。

追杀者吸引了观光客的注意。他们以为这是表演。有人高呼为露米姬加油,有人则为追杀她的人加油。

一个五重奏小组正在演奏某部歌剧的片断。当露米姬快速地经过他们时,他们都惊慌失措乱了套。她听见他们很快改奏较轻松的音乐,甲壳虫鼓励一个小姑娘赶快逃命的乐曲。

谢谢。我是在逃命,露米姬心里想。此时一个德国胖女子刚好从边上跨到她前面,于是就撞了个满怀。

“我的上帝!”(德语)她大声喊道。

“对不起!”(德语)露米姬总算从她的词库里找到了这个词,接着就继续往前跑。

幸亏德国人也成功地让追杀者放慢了速度,他毫不留情地把德国人撞到一边,连对不起都没说。

露米姬加快了速度,她感到汗水像泉水那样沿着小腿流了下来,她发现她再也不可能像一开始时那样躲开拥挤的人群了。

在桥中央,一个摄影师正在给一位日本新娘拍照。露米姬无法确定,这是真的还是演戏。新娘穿着一条裙裾,拖尾长得简直不可思议,露米姬在最后一刻才跳了过去。过了一两秒钟传来了绸缎撕裂的声音,这说明追杀者可没有像她那样灵巧。

露米姬又增加了她与追杀者之间的距离。

接着堵住道路的是一群来自美国的游客和他们的导游。露米姬吃惊地看着这垛人墙,不过她还是发现了一个窄窄的缺口,她正好很快地侧身钻了过去。

“请看,这就是一个正在跑步的女孩的雕像,我的意思是……”(英语)

露米姬没有停下来听导游是怎样使解说言归正传的。追杀者像破冰船那样费力地穿过了美国佬的人墙。露米姬领先的距离几乎没有了。露米姬感到热浪使她的脑袋越来越模糊不清,她的嘴早就干透了,觉得好像活着没有喝过一滴水似的。

露米姬感到她的腿一阵颤动,她的胳膊肘碰到了一个漫画艺术家的手。这个人正在画一个长着黑胡子男人的鼻子。噢,鼻子画得醒目一些,这样这幅画也许就更好看了。人群把露米姬挤到了桥边。她不得不伸手推开一座雕像的纪念碑,以免桥的护栏碰伤她的肋骨。纪念碑由于成千上万人的抚摸而锃光瓦亮。这是圣约翰内斯的雕像。

圣约翰内斯是捷克的殉难者,他是从桥上被人抛下去而处死的。

所有从旅行指南里读到的东西她都记住了,真是不可思议。露米姬同样记得,摸一摸雕像据说能带来好运,并且保证触摸者会再次回到布拉格。

好运,这正是她现在所需要的。她听到了追杀者的喘气声,已经很近很近了。再说,如果这次她能活着脱险,她也没有把握她是不是想再次回到布拉格。